白婚书
白婚书晚上十点多,师蓬蓬清点完法器装备,拿出两道符,分别贴在自己和林乐乐的背上。
“这是替身符,可以迷惑住道行较浅的阴物,让它们将我当成你。”师蓬蓬解释道。
从高安庭白天的描述来看,那位“鬼新郎”的排场颇大,身边还有不少身份不明的“帮手”。在见到当事鬼之前,估计得先骗过那些小喽罗。
林乐乐感激地点头:“谢谢。
师蓬蓬随即拿出那套纸做的喜服开始往身上穿,那纸料子看起来并不多厚,却有种奇异的韧感,一顿穿脱也没有丝毫破损的迹象。只是随着她的动作,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在安静的夜里显一丝瘆人的诡异。
待她穿戴完毕,这种诡异感更强烈了。
师蓬蓬无疑是很漂亮的,白月一祥皎洁的面孔,波光潋艳的眼睛,配上身看起来很不祥的纸衣。
乍眼一看,当真如同夜色中走出的鬼新娘一般。
“好了。”师蓬蓬捋了捋前襟,忽然不怀好意地侧头看向颜京,做了个wn
(“哥,怎么样,好不好看?”
根据她的经验,怕鬼的人,一般也都怕纸扎品。
红纸映在少女的脸上,越发衬得她桃腮粉面,灿若桃李,直如用粉墨勾勒而成的一般。
那居心不良的一眨眼,更如明星忽闪。
颜京顿觉呼吸一滞,心跳不自觉地漏了一拍。
太可怕了。
颜京忿忿地想,这小神婆还是这么恐怖,只要略施小计,就能吓得他心跳失常。
不过,他脸上还是维持着镇定,淡淡地说:“差不多得了啊,耍什么坏心眼呢。”
师蓬蓬恶作剧被拆穿,半点没有不好意思,还理直气壮地倒打一耙:
“难道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吗?”
颜京面无表情:“是。”
”好啦。”师蓬蓬竖起大拇指,“算你会看人。”
颜京:“
她还挺骄傲?!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很快来到了十一点,即地支里的子时。
“咚咚咚一一”
酒店的房门忽然被敲响。
林乐乐和高安庭精神正高度紧张,一听声音,差点跳了起来。
高安庭下意识地要出声询问,但立刻被师蓬蓬一个手势阻止。
一道细细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招家迎亲,请新娘出门。”
与此同时,房门“吱呀”一声,自动打开了。
房里除了师蓬蓬外的三个活人俱是喉咙一紧,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只见门外两边,分别站着一男一女,其中男的穿着一身红,女的则穿了一身绿。
两人俱是一张扁平的大白脸,面颊部分贴着两片剪得圆圆的红纸,眼珠的位置黑洞洞的,乃是用刀子挖出来的两个小洞。
赫然是两个纸扎人。
高安庭尤其毛骨悚然,因他认出,那男的纸扎人,正是昨夜打他的人之一。
那身特殊的红衣,酡红的脸颊,诡异的五官,都令他印象深刻。
只不过他昨夜被障眼法迷惑,以为那些都是真正的“人”。
难怪昨晚那么多“人”围着他打,却没有造成太严重的伤势,想来是纸人的力气有限。
两个纸人手中各提着一个白色的灯笼,女的灯笼上写着双喜,男的灯笼上却写着“奠”字。
两张纸糊的大白脸缓缓转动,黑洞洞的眼睛直接无视了其他几个活人,径自望向师蓬蓬。
男纸人再次开口:“招家迎亲,请新娘出门。”
林乐乐一颗心几乎要从嗓子眼跳出来,瞪大了眼睛看师蓬蓬。
“来啦。”师蓬蓬泰然自若,随手拿起纸嫁衣配套的红盖头,施施然朝两个纸人走去。
走到近前,还伸出空着的那只手,捏住那个男纸人的下巴,左右扭动看了看,作出专业的点评,“招家是挺舍得花钱哈,用的纸扎质量很好嘛。”
男纸人显然是第一次碰到这么没素质的人,气得两边脸颊的红纸都要褪成白色了,嘴唇一张一合:“新娘请自重。”
“切,小气。”师蓬蓬威胁,“信不信等会再烧你一次。”
男纸人:"”
房间里的三个活人:“”
林乐乐和男朋友对视一眼,忽然觉得,自己刚才的担心好像太多余了。
两个纸人提灯领路,带着师蓬蓬悄然而去。
"走吧。”颜京霍然起身,“得跟紧了。1不知是不是巧合,此时酒店内外俱是静悄悄的。前台酣然入睡,外面的马路上也空荡荡的,只有大门处停着一辆豪华的纸扎汽车。
师蓬蓬替了林乐乐的身份,作为“鬼新娘”,宛如没有重量一般,轻飘飘地坐到车上。
纸婚车启动,往城外的方向驶去。
颜京也踩下车子的油门,带着高安庭和林乐乐,以及提前准备好的两个油漆桶,不紧不慢地跟在纸车后面,没入夜色之中。
纸婚车越开越偏,渐渐远离了城区,穿过荒郊,进入一片荒僻的山坡。
山坡如波浪连绵,一条小路蜿蜒通往坡顶,尽头处一轮明月高悬,照出漫山遍野的芒草,在夜风中轻轻摇曳。
万籁俱寂,只能听到汽车发动机隐隐的声音。
忽然,林乐乐呼吸一促,指着前方一处,讶然惊呼:“你们看那里。”
高安庭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顿时也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只见那小路尽头,山坡之上,不知何时突然冒出来一座巨大的房子。
房子占地既广,更兼恢弘,足有三层之高,装修更是极尽奢华,雕栏玉砌,美轮美负。
屋前屋后,到处挂满了灯笼,通明的灯火下,依稀可见人头攒动。
既气派,又热闹。
就那么突兀地矗立在旷野之中。
高安庭吞了吞口水,声音发紧:
那个好像是、是…
颜京冷哼一声,语气十分不屑:
都是些破烂纸扎品罢了。”
三人都用朱砂点了灵台,定睛细看,果然无论是那房子、车子、灯笼,抑或是周围走来走去的“人”,色彩俱是不正常的浓艳,有种古怪又生硬的质感,分明全都是用彩纸糊成的。
高安庭不禁心生佩服,暗道这位大哥不愧是大师身边的男人,胆子大,姿势屌。
殊不知,此时颜京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在握方向盘,连指关节都微微泛白了。
颜京体质特殊,其实比林乐乐更早就看到了那栋凭空出现的房子。
若在往常,他肯定直接调转车头就走了。
这是他人生第二次,明知山有鬼,仍向鬼山行。
纸婚车在华丽的纸房子前缓缓停下,那些动作僵硬的纸扎人恭敬地在车门前排成两列。
一名梳着背头,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走到车前,笑吟吟地说:“老婆,请下车吧。”
车门自动打开,师蓬蓬盖着红盖头,飘然落地。
“来,我领你进去,我们去拜堂吧。”招家耀伸出手,要去牵新娘。
结果刚碰到她的袖子,就被她一把甩开:“等等。”
“?”招家耀疑惑,“怎么了,老婆?”
“别急着叫老婆。"”师蓬蓬一副精明市侩的语气,“你有没有资格娶老婆还不一定呢,先回答了我的问题再说。”
招家耀:???
招家耀眼睛微微眯了一下,微笑问:“不知你有什么问题呢?”
“俗话说,没有物质的阴婚就像盘沙,不用风吹,走两步就散了。
师蓬蓬双手抱胸,“我问你,房子有吗?车子有吗?三金彩礼有吗?”
招家耀:"”
招家耀先时只在“未婚妻”无意识的状态下与她相看过一次,见她容貌秀美,满以为是温柔小意的人,对这桩婚事很是满意。
万万没想到,她的真面目居然是个拜金女。
招家耀心中有些不悦,但还是耐着性子说:“房子车子,不就都在你面前吗?至于彩礼,我家中已经在并骨祭奠时烧给你了…”
“滚,你糊弄鬼呢。”师蓬蓬打断他,“你这些房子车子,不过都是些破烂纸扎品,就是再上一层金箔,阳间买来,至多也不过几万块,要不是被你强娶,我自己也能烧。至于彩礼,烧的不会是通胀成津巴布韦币的天地银行吧?
招家耀:“…
好家伙,这人不仅拜金,还是个识货的。
“这你都不满意,"招家耀眼神阴鸷,语气冷了几分,“那你想怎么样呢?”
师蓬蓬通过盖头下的缝隙,原地转了一圈,慢条斯理道:“我看你这块墓地挺好的,把这个给我吧。”
“!”招家耀差点当场骂出声来,但眼看着时辰差不多了,还是硬生生压下了怒火,皮笑肉不笑地说,“你我已经并骨合葬,这墓地,不就算给你了吗?”
“得了吧,墓地可是登记在你家里的,就是结了阴婚,也是你的婚前财产。”师蓬蓬拖长语调,冷不丁说道,“还有,我都还没死呢,哪来的骨头与你并骨合葬?
说着作势就要走,“你要是没这个实力,我们还是散了吧。”
“呵呵,想不到你还挺内行的。”
招家耀见她油盐不进,还想离开,也彻底失去了耐心,抢步拦在她的身前,冷笑道,“那我就实话告诉你吧,我家里弄来的,是你前世的尸骨。你前世叫作袁霜,年纪轻轻就死了,父母不舍得把你火化,给立了座坟。我家里请了个有本事的高人,找到了你的坟头,挖出来与我合葬了。”
“不可能。”“新娘子”语气微讶,“阴婚向来只拘于当世之魂,我既两世为人,便是全新之人,怎么还会受前世的婚书摆布?
招家耀“哈哈”大笑:“你懂这么多,难道没听说过有钱能使鬼推磨的道理?我招家家大业大,既请得起高人,自然也能通鬼神…
原来招家耀早死,家里迷信,便想要给他找个命格相合的未婚女子配阴亲,以保招家一直昌盛,乃至来世富贵。
但不说亡故的适婚女子少,就是有,现在正经人家谁愿意把女儿拿去配阴婚。招家找来找去,最后硬是找到了一个四十几年前过世的女子,便是袁霜。
袁霜无论八字命格还是死时的岁数,都与招家耀极为相合。唯一的问题,就是死亡时间太久,很可能已经转世投胎去了。
但招家只顾着自家的祖坟风水,哪管别人死活,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买通了阴司。如此,只要他们将袁霜的尸骨盗来,并入招家耀坟中,再设下困阵,无论袁霜是否已经再世为人,都能将她的魂魄招来,结成这场阴亲。
“现在你明白了吧?”招家耀得意洋洋地说,“你早就进了我的坟头,今晚就是我们的大婚之夜,你想嫁也得嫁,不想嫁也得嫁”
说着就要去抓“新娘子”,不料“新娘子”比他更快一步,抬手一把掀开盖头。
紧接着,一张黄符迎面飞来,无火自燃。
招家耀大吃一惊,连忙后退,但还是被那符火燎到了一点额前的头发。
端得他反应极快,及时吹出一道阴风,拦住了黄符。
符纸落地,几粒火星刚好溅到一撮半干的芒草上,一缕黑烟袅袅飘起。
“好啊。”师蓬蓬拍拍手,“今晚就让你家祖坟冒烟!”
招家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