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对决2太子抱着阿妩,翻身下马。
阿妩惊魂甫定,竟是站都站不稳,险些跌倒。
太子有力的臂膀搂住她细软的腰肢。
阿妩顿时觉得腰上发烫,她想推开太子,然而太子却死死地箍住她。
阿妩瑟瑟发抖,大滴泪珠自眼角滚落,心里恨极了,但是经此惊吓,她绵软无力,完全逃不得。
她才进宫当了贵人,皇上对她那么宠爱,她还野心勃勃想当昭仪当妃子,她觉得自己只要肯努力一定能爬上去。
结果现在可倒好,当着这么多龙禁卫的面,自己这个后宫的贵人竟然被太子这么搂着。
她羞愧难当,又惊慌失措,她只能湿着眼,哀求无助地看着景熙帝。
她已经不想说什么了。
景熙帝的视线没有温度地扫过阿妩的泪眼,之后淡瞥了一眼身旁。
于是便有福泰上前一步,恭敬地笑着道:“娘娘,这大冷天的,仔细刀剑,娘娘先随奴婢过来,避避寒。”
阿妩抖着薄唇,眼巴巴看景熙帝。
景熙帝寡淡冷漠,对于她求助的眼神视而不见。
阿妩冷得要命,不过到底存着一丝期望,不是龙禁卫来捉自己,是福泰,这说明自己还有救。
她小声地对太子说:“请殿下放开妾身吧.…”
太子怔了下,看看景熙帝,看看福泰,到底放开了阿妩。
阿妩被放开的那一刻,终于松了口气,跌跌撞撞地行至福泰处。
福泰连忙扶住:“哎呦,娘娘,你快随奴婢过来。”
说完将她领至一旁,却是一处偏殿,有暖炉,熏香,也有烫好的茶水。
因如今宫娥内监全都已经被禁止四处走动,此时荒僻,也没人侍奉,福泰便亲自倒了一盏茶,双手奉给阿妩。
阿妩忐忑不安,捧着那热茶,手都是哆嗦的。
她含着眼泪问福泰:“福公公,皇上会不会生我气,不要我了?”
福泰看着眼前这娇软小娘子,那双如同被秋水洗涤过的眼睛啊,真是楚楚可怜。
他都忍不住心痛了。
这孩子真是傻了,竟这么问。
若不要她,皇帝今儿个何至于如此大费周章,特意将十三卫全都支开,眼跟前都是对自己誓死效忠的龙禁卫,一个个守口如瓶,万万不可能走漏半点风声。
更不要说往日,皇帝为她操了多少心思,又是冒着什么风险。
这世上环肥燕瘦不知多少,皇帝想要哪个不是一个眼神就有人送上来,可唯独这位,那真是把一代明君的声名都押上了。
可这位倒是好,竟担心皇帝不要她了。
他替皇帝叹息,心疼,这是一代帝王热乎乎的心啊!
不过一声叹息后,他还是宽慰道:“这哪能呢,陛下往日最疼娘娘了,娘娘不必怕,有什么事都有陛下给娘娘担着呢。”
阿妩知道福泰是景熙帝的心腹,最能体察景熙帝的意思,他这么说,看来自己还有救。
她想起太子,又担心起来了:
皇上要单独和太子说话,这是什么意思?”
福泰:“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父子俩,可得好好谈谈吧。”
阿妩想起太子对自己的那些言语,她难受地捂着脸:“只盼着事情快些过去,太子可千万别闹了。”
福泰看着阿妩,自是明白阿妩担心太子。
这让他心里有些复杂,想着若是皇帝知道她还惦记着太子,只怕是更要恼恨了。
自己捧在心尖上的人呢,偏生曾经和太子有过鱼水之欢,这让皇帝怎么办,今日皇帝对宁贵人冷着脸,那是气得没办法,气得脸都绿了!
福泰只好安慰:“娘娘,你也不用多想,你把心放到肚里吧,咱们陛下都会处理好,赶明儿,你就继续开开心心当你的宁贵人了。
阿妩:“真的吗?”
小娘子净白面颊上挂着泪珠,将信将疑的。
福泰连忙哄着:“当然真的!万事有陛下帮你挡着呢!”
但只是,求姑奶奶你可千万别店记太子了!
阿妩轻叹,惆怅地抱着膝盖,小小声地道:“好吧。”
大火火大大火火大火火大大火太子跟随景熙帝来到了一旁的永安殿,永安殿是一处僻静的院落,这几年没怎么住人,不过在早些年,景熙帝曾在此读书理政。
以至于一踏入其中,太子便感觉到扑面而来的熟悉。
他的视线环顾四周,恍惚中发现,这里以乎从未变过,在自己幼时,自己曾经拿了课业前来请父皇查阅。
他曾经被父皇训斥过,为此还偷偷抹了眼泪。
他对他的父皇从来都是崇敬,服膺,是孩子对父亲最纯粹的孺慕之情。
而今天,他将和自己的父亲对峙。
景熙帝站在百宝阁前:“说吧。”
他过于云淡风轻的神情让太子心生愤恨。
他明明抢走了阿妩,如今却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他攥着拳头,咬牙:“父皇,你老人家让儿子说什么?父皇当初不让儿子留下阿妩,说阿妩一看便不上台面,结果如今一一”
少年俊美的面庞几乎扭曲:“结果父皇竟霸占了阿妩!”
景熙帝看着多宝阁上的摆件,声音淡漠:“天下女子,除了阿妩,你可以随意选,朕不再干涉。”
太子咬牙切齿:“可儿子就要阿妩!”
景熙帝回身,端详着自己儿子,之后道:“墨尧,就在昨天的《帝王内起居注》中,记录了你的父亲驾临琅华殿,宠幸贵人宁氏两次,一直至子夜时分一一”
太子的脸色瞬间惨白,太阳穴几乎都在抽搐。
景熙帝轻描淡写地一笑:“你应该知道该怎么称呼她,是不是?”
太子站都站不稳,他踉跄着后退步:“父皇,儿子,儿子,父皇怎么可以!怎能,父皇一一”
景熙帝不再言语,他用惆怅而沉默的目光看着太子。
太子几乎要哭出来了:“你对阿妩那般鄙薄,几乎把她赶尽杀绝,如今,如今你竟霸占阿妩,为什么!”
景熙帝:“那日你说朕不懂,现在朕只是懂了而已。”
太子听此,几乎肝胆俱裂。
他痛得几乎不能自己:“父皇,那是儿子的阿妩,你知道儿子有多在意她,为什么非要是她,天底下你想要哪个不行?”
他噗通一声跪下来:“儿子求你了,把阿妩还给儿子,可以吗?”
景熙帝居高临下地看着儿子痛苦的哀求声。
他薄唇微动,掀起一个鄙薄的弧度:“墨尧,今天你的所作所为,太让朕失望了,从你如此放肆开始,朕就绝对不可能把她交到你手上。”
太子眼皮一跳:“父皇,这是何意?”
景熙帝眯起眸子,一字字地道:
把她留给你,让她成为祸害江山社稷的红颜,让你混账地把我大晖的基业毁于一旦吗?”
太子瞳孔陡然紧缩,他顿时意识到了。
面对眼前如泰山一般的帝王父亲,他没办法反抗。
从他为阿妩疯狂付出一切的时候,他的父亲注定不能成全了。
这甚至无关男女了。
太子深吸了口气,将自己的指尖搭在剑鞘上,却是问景熙帝:“父皇,儿子只问一件事。”
景熙帝垂眼:“说。”
太子:“那一日在南琼子的河滩边,晨间时候,父皇和阿妩回了帐中,当时儿子就等在一侧,那时候一一太子下颌紧紧绷起,却是根本说不下去了。
他真的没办法接受,没法接受当自己悠闲享受着晨曦,嘲笑着父皇时,阿妩却在营帐内承受着父皇的宠爱。
父爱如山,言语谆谆,亲自教导自己骑射,结果转过身,他不顾儿子在场,在光天化日之下的营帐,就急不可耐地占有了阿妩!
威严峻挺的父皇,娇艳妩媚的阿妩,他不敢想象那是怎么一个淫靡而让人心痛的情景。
他甚至觉得,那一日的风中,仿佛有阿妩被父皇欺凌时的破碎声音!
就在这时,他听到他的父亲,那个九五至尊的帝王,那个从来寡淡严肃的男人,突然轻佻一笑,道:“朕也不想,但她缠着朕要,她太勾人了,朕把持不住。”
太子瞬间只觉气血翻涌,一股腥甜自喉咙几乎喷射而出,他完全无法控制自己。
他骤然拔出手中剑,一把往前刺去。
没有人可以这么羞辱他心爱的女子,他的父皇也不可以!
电光石火之间,剑出鞘,锐利而愤怒的少年奋力一击,刺在了前方。
当剑尖刺破织锦的袍服,刺入血肉之中,他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他睁大眼睛,在黑白交错的虚影中,望向前方。
他看到自己的剑刺在了父皇的胸口,看到父皇正沉默地望着自己。
他没有躲闪,没有反抗,神情是如既往的波澜不惊,好像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太子一下子慌了:“父,父皇一一他连忙便要撤回来。
景熙帝却以指捏住了削薄的刀片,稳稳地捏住,太子撤不回。
太子盯着那锋利剑身,以及父皇有力的指骨,半响,颤抖地抬眼,望向自己的父亲。
景熙帝轻笑,笑得温柔慈爱:
“墨尧,极好,你既敢对着朕刺出这一剑,至少不是软弱胆怯之辈,我雍氏一族开创基业于乱世,马上得来的天下,传到朕这一代,只得你这一血脉,至少你还有几分血气,不至于让朕愧对列祖列宗。”
说着,他掏出一份绢书,抬手掷向太子。
绢书携劲风扑面而来,太子一愣,微侧首,那绢书扑簌着落在地上。
景熙帝却迎了刀锋往前,那剑尖再进血肉半指。
景熙帝:“雍墨尧,今天,朕给你机会,你可以弑父,踏着你父亲的骨血登上帝位,把你父亲的后妃占为己有,我已留下手谕,为你扫平一切障碍,为你在青史上遮掩罪行,算是我雍天赜作为一个父亲对儿子的成全。
太子顿时痛得五内俱焚,他惶恐拔出那把剑,血顿时顺着龙袍溢出,滴落在地上。
在血腥之中,太子颤抖着手,捡起那绢书,打开看。
一看之下,眼中瞬间模糊。
父皇已经留下了遗书,要把皇位传给他,并把一切都安排得妥当。
太子跪在那里,胸口酸胀,眼泪往下掉,砸在地上。
他一拜到底,以额触地,声音悲怆:“父皇!”
景熙帝以手掩唇,轻咳了声,困下喉头隐隐的腥甜感。
之后他有些虚弱地一笑,沙哑地道:“墨尧,最开始朕确实不知,不知她便是宁氏,只以为是谁家逃跑的伶奴,只是逢场作戏,逗逗趣,朕甚至把她割舍了,扔在南琼子。朕也曾犹豫纠结,甚至险些要她性命。”
太子死死地盯着自己父亲。
景熙帝淡茶色眸子有些悲哀:
“你不知道你的父亲走过了怎样的煎熬,才终于要背上这昏聩的骂名,甚至就在刚刚,我看着你,心里也有几分悔意,可一一”
他脸上陡然浮现出决绝的畅快:
可既要背这骂名,那就随便吧,谁要骂谁就骂,我雍天赜只要活一个自在!谁敢多说一句,我便要他项上人头!”
太子紧攥双拳,指骨咯吱作响。
景熙帝:“墨尧,你应该知道你之前有个二皇伯,但是他死了,你知道他因何而死吗?
太子额头青筋暴起,他一字字问:“因何?”
景熙帝睨着自己的儿子,残酷却冷静地道:“是朕亲手将他射杀,那是朕的异母兄长,可是那又如何?他欺朕年少,要谋逆造反,要和朕争夺帝位,所以朕亲手把他射杀在先帝灵位前!他死无全尸,全家三百多口,朕一个都没放过。”
太子心神震动,他的视线颤抖地往上移,便看到了上方的景熙帝。
这是以铁血手段临御天下的帝王,冷峻的眉眼间都是杀伐果断的戾气0景熙帝:“历代皇室为争帝位,兄弟阋墙父子相残者比比皆是,便是将自己的亲生骨肉斩杀于马前的也不是没有,怎么,墨尧,你觉得你的父皇就该容忍你的放肆吗?”
太子喃喃地道:“父皇,儿子可以不要这储君之位.…
他这话一出,景熙帝直接气笑了。
他语气冷狠:“你不过仗着我只有你一个骨血,才敢在我面前如此放肆!可那又如何,我废了你不过是抬手之间,我雍天赜还有侄子,嫡亲的侄子,那么多侄子,我随便拿捏,他们一个个都得跪在那里捧着我求着我,他们会把我看得比他们亲爹都亲!就算我百年之后,宗庙里谁敢少了我的香火?哪个不比你争气,不比你听话?
他低沉怒吼:“我就非要你这个没出息的儿子吗?”
这句话如雷霆一般落下,太子脸色惨白。
他跪在地上:“父皇,求父皇杀了儿子吧,求父皇给儿子一个痛快!
景熙帝声音嘶哑:“我励精图治,要把一个清明的大晖天下交到你手上,我在你身上倾注了我全部的心血,希望你能绵延国柞,可是今天你竟然说出这种话?你是我的皇嗣,要继承我手中这江山社稷,这个世上除了你的皇祖母,我心里还能有谁?”
太子跪在那里,再也说不得什么,只泪流不止。
他哪能不知,哪能不知!
父皇只得自己和德宁,可德宁为女儿,内外有别,父皇自然不得教导,所以能让父皇牵挂,放在心上,谆谆教诲的,只有自己了!
景熙帝:“今日你我父子既走到这步田地,不是因为朕怕了你,而是因为你是朕亲生的骨血,若今日朕死在你手上,那便是朕罔顾人伦霸占子妾的报应,朕也就认了。”
太子两手颤抖,哭得泣不成声。
这要他怎么抉择!
他怎么可能会杀父弑君,他怎么有脸面对这大晖江山!
可是,阿妩,他的阿妩,他想用尽一切来保护的阿妩!
就在这前不得后不得的痛苦中,景熙帝道:“雍墨尧,现在朕给你一个机会。”
满脸都是泪的太子神情怔忪地看着景熙帝。
景熙帝面无表情:“你可以见阿妩,劝说阿妩,若她跟着你离开,那你们便走吧,走得远远的。”
太子愣了下,他明白父皇的意思。
他要带走阿妩,可以,他无声无息地消失。
景熙帝语气冷硬:“你可以选择做我的儿子,安安分分的,待我百年之后,这大晖江山是你的,你也可以放弃,为了你心爱的女子,放弃一切。”
太子仰着脸,颓然地望向自己的父亲,他看到了父亲眼底的冷漠狠绝。
他的父皇手段可以有多狠,他知道。
他要的是一个能继承大晖将祖宗基业发扬光大的储君,而不是一个贪恋女色醉生梦死的儿子。
或者说,父亲眼中记挂的,从来不是儿子,而是大晖的国祚。
他扯出一个艰难的笑,恍惚地点头:“好,我要和阿妩说话。”
景熙帝:“去吧。”
太子转身,就要往外走。
这时,身后的景熙帝突然道:
“你的太子妃已经有喜了,如今恰两个月。”
太子身形微僵,脚步顿住。
这一刻,他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心中滋味。
当时阿妩被赶到延祥观,他于南琼子遇父皇,父皇检阅他骑射功夫,并谆谆教诲,提及储君之责,提及太子妃为冢妇,自己必须担负起责任。
他心中多少有些松动,知道父皇说的有道理,也明白父皇要的是皇家嫡子,自己若过于倔强固执,只会让父皇认为自己不顾大体。
回去后,便碰了已经许久不曾同房的太子妃,只是敷衍了一次。
之后,因为阿妩突然失踪,他匆忙寻找,再之后阿妩寻到,他知道是太子妃陷害阿妩,这其间自然从未碰过太子妃,以后也绝不会再碰。
可以说自从遇阿妩后,他就那次和太子妃亲近,结果她竟有孕了!
阿妩.…会怎么想?
她必是误会了自己.
太子心里一慌,悔恨至极,想着她今日的决绝,必是因为这个,才故意说出那样的话来诛自己的心?
这时,景熙帝的声音再次响起:
"太医院胡荆南已经过了脉,说应是男胎,朕将有一个小皇孙了。”
太子听这话,先是一愣,之后瞳孔骤然紧缩。
后知后觉的,他明白了父皇说起这话的意思。
如果父皇有一个皇孙,那自己这个儿子太子不敢细想,他后背发冷。
景熙帝将儿子的反应尽收眼底:
“你是不是想问,为什么刚刚不曾告诉你这个消息?”
太子蠕动了下唇,喃喃地道:
为什么?”
景熙帝居高临下,却神情复杂:
“你到底是朕的儿子,你觉得,朕会拿自己亲孙来威胁你,以此把你逼到绝路吗?”
太子眼眶发热,眼泪滚落。
在泪光中,他看到自己父皇的目光既严厉又包容,既慈爱又冷漠。
高高在上的男人望着自己,眼底的情绪如此复杂隐晦。
他一定也曾经艰难挣扎过,才残忍地做出这样的决断。
阿妩动人,自己喜欢,父皇也为之心动。
她那样的女子,但凡领略过,谁能割舍?
太子压下哽咽声,艰难地开口道:“父皇,儿子…还是想见阿妩,想和她说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