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很快就摘完了，不出所料，顾三思果然不会摘，跟着春生学，摘来摘去，竟然摘的只剩了芯，能吃的全都丢了。
春生只好又给捡了回来洗干净。
摘好菜，接下来就是生火了。
院子里有个泥炉，老秀才一般都是买现成的吃，轻易不在家动火，这泥炉就干脆给了顾三思。
好容易弄出了火星，用扇子在炉子里扇了半天，可扇出来的只有滚滚的浓烟，把顾三思熏得满脸是灰，连连咳嗽喘不上气来。
“来来来，我来吧。”
最后还是春生把火给生了，陈牧把顾三思叫到一边。
“你让他炒菜，咱们说正事儿。”
顾三思只好把春生留在灶台，跟着陈牧往屋里走去。
关上门，顾三思说道：“你是不是问我皮影做好了没有？”
“做好了？”
“下午送来。我找的老朋友做的，他家祖传的，放心吧，老实人。”
陈牧点了点头，让顾三思坐下，从袖子里摸出一本书来，放到桌子上，推到顾三思面前。
书封上写着三个大字。
白蛇传。
“这是什么？”
顾三思翻开，只见里面一幕一幕都是人物对话，动作，旁白什么的。
“话本？”
“照着这个演吧。连夜给你写好的。你看看，有没有什么要改的地方。”
陈牧打了个呵欠，他真的一晚上没睡，一头栽倒在床上。
“全本啊！”
顾三思激动地翻看着，不管陈牧在床上打着呼噜，从头到尾一页一页看着，是不是还要啧两声。
“小声点儿……”
陈牧被他乱得睡不着，抬脚轻轻提了一下他的椅子，嘴里嘟哝道。
顾三思起身，坐在陈牧身边，问道。
“这个法海，为什么要和白娘子过不去啊。”
“谁知道呢……”
陈牧迷迷糊糊说道。
“是不是他们两个有什么瓜葛啊，你想啊，白娘子是修炼了两千年的蛇妖，法海也是修炼了千年的，是不是千年之前，他们有过什么瓜葛？”
见陈牧睡熟了不搭理他，顾三思只好把书放下了，走出去轻轻掩上门。
刚出门便闻到一股喷香，春生还在忙着炒菜。
油菜已经炒熟，在阳光下晶莹剔透，令人十分有食欲。
锅里咕嘟咕嘟炖着什么东西，顾三思走近便闻到一股肉香，笑道。
“你这是又炖的什么好东西啊。”
春生往火里扔了一把柴火，擦了擦额上的汗，说道。
“咱们三个人吃一个菜也不够啊，刚才路边走过去一个卖鸡架的，我买了些来，熬汤喝。”
“鸡架？”
顾三思茫然地眨巴着眼睛。
“鸡架是什么？”
春生笑道：“和鸡骨头差不多，没怎么有肉，但是有肉香。”
顾三思撇了撇嘴。
“那有什么好吃的。”
春生笑道。
“好吃的！您只管等着吧。您朱门绣户里看不上，咱们这些老百姓，能吃上些鸡架，牛骨架，猪下水什么的，做梦都能笑醒哩。”
顾三思有些不可思议，没说话，挠了挠头走到一边去了。
方才春生说的那些东西，他听都没听说过，之前在家里的时候，一顿饭少说也得十几个菜，每道菜吃上两口就不想吃了，至于什么下水肉之类的，更是听都没听说过。
原来他看不上的东西，竟都是底层百姓梦寐以求的东西。
民间疾苦，从前他只在书上看到过，如今才渐渐地开始明白，究竟是什么意思。
看着春生忙碌的背影，他心里五味杂陈，突然不知道自己读书究竟是为了什么。
以前说要考功名不过是为了争一口气。
可现在，他开始反思，如果只是为了争一口气的话，去考功名到底值不值得。
他觉得，应该有一些更重要的东西，支撑他放弃原来的好生活，在这里奔功名。
很快，午饭做好，端上了桌。
很简单，也很不简单。
一盘炒油菜，一盘炒荠菜，一碗菠菜鸡架汤，几个窝窝头。
对于春生来说，这已经很不错的饭食了，平民百姓一年到头顿顿稀粥，吃饱都困难，更别说一顿能吃上几个菜来。
不过对于顾三思来说，简直就是糠咽菜，他家农庄上养的猪吃的都比这些好。
陈牧已经睡醒了，看这满满一桌，对春生笑道。
“行啊春生，一会儿功夫弄出这么多菜来。”
春生陪笑了两声，让二人快快坐下。
“今天二位爷都是头一回尝小的手艺，还请别嫌简陋，尝尝合口不合口。”
“好，尝尝！”
陈牧夹了一口油菜，赞不绝口。
“好吃！比平常吃的都好吃，春生，你不做厨子真可惜了。”
顾三思见状，也夹了一口。
味同嚼蜡。
接着就吐了出来。
“这哪是油菜啊……”
他皱着眉头，满脸苦涩。
“一点儿不像油菜。”
“啊？不好吃吗？”
春生还以为自己炒的不好吃，急忙夹了一口。
“这不挺好吃的么。”
陈牧笑着给顾三思舀了一碗汤，放在他面前。
“好吃不好吃的，将就着吃罢。也不是炒的不好吃，是你吃惯了山珍海味，乍换口味不适应了。”
顾三思叹道。
“一想到以后要过这种日子，我就觉得没盼头了。”
春生笑道。
“爷，老百姓要能顿顿吃菜喝汤，这日子做梦都能笑醒哩。”
顾三思又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端起汤来，一饮而尽后，将碗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
“罢了，如今我也是老百姓了。老百姓能吃的，我也能吃。但是！”
他停顿了一下，很是认真地说道。
“以后我要让全天下的百姓，顿顿都能吃肉喝汤！”
“好！有志气！”
陈牧轻轻拍着顾三思的肩膀。
“为了你这句话，老天也不会辜负你的。”
顾三思点了点头，拿起窝窝头来，咬了一口，嚼了半天咽不下去。
春生教给他，把菜放进窝里，再淋上些汤。
顾三思照着做，确实好吃了些。
费了半天劲儿，总算吃完了一个窝窝头。
外面突然有人喊顾三思的名字，顾三思应了一声，起身开门，正是他那个给他做皮影的朋友，如今做好给他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