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漓，你出去一下。”

　　柳清漓还没来得及从品出自己感觉到的古怪气氛到底从何而来，就见正将手指抵在顾云手腕之上的雨风铃忽地开口了。

　　她眨了眨眼，念头微动。

　　看这样子，师尊莫不是有办法治好夫君的绝症？

　　她听话地“哦”了一声，推门出屋，又关上了门。

　　屋内顿时沉寂了下来，只剩下顾云和雨风铃两人。

　　顾云看着近在眼前的雨风铃。

　　他已经有些记不清上一回如此近距离地接触她是在什么时候了。

　　眼前的肌肤依旧是细腻无比，看不到一丝瑕疵。

　　他依旧记得抚摸在上面的冰凉丝滑的触感。

　　甚至尚且记得眼前女子咬着嘴唇，尽力克制，却依旧忍不住身体中的感受，而发出的低吟。

　　以及当时，她茫然无知一般的纯真的眼眸。

　　当然，眼下，似乎一切都结束了。

　　顾云一直不敢见她。

　　担心坏了她的道基。

　　如果真的忘了，或许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心中闪过这么一个念头，顾云忽地感觉，那只搭在自己手腕之上的纤纤玉手，似乎动了起来。

　　手指如灵活的小蛇般，钻入他的袖口，贴在他的皮肤，暧昧地轻轻摩擦着。

　　他猛然回神，这才发现眼前的女子似乎气质变得有些不同。

　　依旧是那副绝色倾城的容貌，只是眼尾有着些许的上扬，显得更添了两分媚意。

　　“雨仙子？”

　　顾云狐疑地道了一句，却见雨风铃眼眸眯了眯，绯红的眼眸中带着无比熟悉的感觉。

　　“夫君，现在对铃儿都这么生分了吗？

　　“难不成……心思已经全都被外面的小狐狸勾走了？”

　　顾云猛地深吸了一口气。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

　　他一边摇头，一边眉头紧皱，看着雨风铃。

　　这称呼，确实是雨风铃和他成亲时候的称呼。

　　但这个语气，别说是现在，就算是当初他们最为恩爱的那两个月，他也从未从雨风铃口中听到过。

　　他自诩很了解雨风铃。

　　这个女人是真正意义上的冰心玉骨，为修行而生。

　　对于她这样的人来说，连心魔都没有办法乘虚而入。

　　纵使两人相处期间，确实有着一些情分。

　　但也会被她那颗近乎没有感觉的心而碾磨成细碎的晶尘。

　　和柳清漓不同。

　　顾云死在柳清漓面前时，她的痛苦、自责、懊悔都是肉眼可见的。

　　但当初，顾云为了救下雨风铃而死的时候，他只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极其浅淡的悲哀。

　　这并非是她无情。

　　而是她根本不知道情为何物。

　　“哪里不对？”

　　顾云只是稍微愣神了一下，雨风铃的身子就已经凑了上来。

　　宽大的道袍下，顾云能够透过衣领的缝隙，瞥见耀眼的雪白。

　　那是相当具有分量的存在，他不仅见过，更是亲身以手丈量过。

　　“夫君，清漓被我支走了，现在，我们做什么都可以。”

　　面对这样的邀请，哪怕是顾云也不禁有些心跳加速。

　　但他还有更重要的，必须确定的事情。

　　“你到底是谁？”

　　他双目灼灼地看着那双红眸，像是要看穿内心最真实的存在。

　　“我是你的铃儿。”

　　“不可能！”

　　见顾云如此执着于追求答案，雨风铃面上露出了肉眼可见的失落。

　　“连夫君你也不喜欢我吗？”

　　不知为何，顾云看着她此刻黯然的神色，只觉得心头也有些难受。

　　没有人能够夺魂一位圣人。

　　而且眼下的雨风铃，虽然在言语举止上，和他认识的那位雨风铃大不相同。

　　但看她眼中的情意，也丝毫不像作假。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和你们修行的斩道有关吗？”

　　雨风铃看着他，没有回答，只是近乎蛮横地问道：

　　“夫君，你要先回答我，你喜欢我，还是那个冷冰冰的修道机器？”

　　“我喜欢的是那个当初和我共同历经了生死的雨风铃。”

　　听到这个回答，雨风铃的眼睛明显亮了起来。

　　“那就是我！她已经把这些都割舍给我了！

　　“我就是你要找的铃儿。”

　　她近乎贪婪地凑在顾云脸上，想要尽可能地呼吸到她的气息。

　　“什么意思？”

　　顾云鼻腔便都被近乎迷醉的甜腻香气充满。

　　雨风铃身上的气味，其实和她看似清冷的形象截然不同。

　　是那种接近于桃花一般的甜腻味道。

　　凝而不散，只有凑到极其近处，才能闻到。

　　而越是靠近，越是醉人，令人甚至有种止不住口水，想要一口咬下的冲动。

　　“她割舍给你？”

　　雨风铃轻声道：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啊。

　　“她不要的，就给我。

　　“当初他们都在嘲笑她，骂她无父无母无资质，是个三无的废人。

　　“她便将感情给了我，换来了一副冰心玉骨，先天道成。

　　“再后面，温婆婆去世的时候，她忍受不了心中的思念和痛苦，就将这份感情也给了我。

　　“再到后来，夫君你死之后，她即便斩断了执念，还是在脑海中难以抹去你的影子，昼夜难眠，心思百转。

　　“便将你的一切都给了我。

　　“所以，你应该只是我的夫君才对。”

　　顾云隐约听明白了。

　　“她”就是雨风铃。

　　“那‘你’又是谁呢？”

　　“我是你的铃儿。”

　　雨风铃近乎毫不犹豫地给出了回答。

　　“当然，我也是温婆婆的孩子，那个一无所有的废人。”

　　顾云陷入沉默。

　　短短一句话间，他便能够感受到雨风铃心中的酸涩。

　　“你是她的分魂？”

　　顾云轻声问道，生怕刺痛了她。

　　“不，我一直都在。如果一定要说的话……”

　　雨风铃笑了笑，如画的眉眼透出少有温柔：

　　“我是她的姐姐。”

　　她顿了顿，轻声道：

　　“一切痛苦，由我来承担，并不算什么。这是对妹妹的应有的照顾。

　　“况且，失去了这些的她，其实也承受着难以想象的代价。

　　“但唯独有一点，我是绝不能退让的。

　　“你……是我的！”

　　她手指托住顾云的下巴，将自己的唇凑在他的唇前，却并未吻上去。

　　温热的呼吸贴在他的唇边，每一次的呼吸，就好像在彼此交换着自己一般。

　　“她已经把你的一切，包括记忆，都交给我了。唯独这一点，绝不允许反悔！

　　“你是我的，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