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显怀念的声音传入脑海，黑死牟只觉胸膛压抑难捱。

　　他满脸怒容，死死盯着继国缘一。

　　源自内心的冲动，几乎将他的理智全部击溃。

　　——凭什么！

　　——凭什么你还活着！？

　　我……的的确确杀了你才是！

　　呼吸急促，六只眼睛如同癫痫般剧烈震颤，黑死牟紧紧握住血肉刀柄。

　　咯吱——！

　　缘一那轻描淡写的一击，仿佛让他看见了三百年前的血月之夜。

　　脖子上源于日之呼吸的斩击伤，正隐隐作痛。

　　突然，痛意将他惊醒。

　　“你……”

　　刀锋竖于身前，黑死牟平复了几下呼吸，语气才重新变得阴沉。

　　他的目光当中没有别人，无论是水柱富冈义勇，还是嘴平伊之助。

　　都只是随手就能斩杀的蝼蚁罢了。

　　他只在乎…

　　“缘一…”

　　冗长的声音回荡四周，呼吸间，剑刃已然指出：

　　“你这家伙…”

　　“三百年前…”

　　“竟然没死吗？”

　　黑死牟深知这是不可能的。

　　他清楚记得缘一断气并被自己腰斩的那一幕，这种伤势就算放在鬼身上也是致命伤。

　　人类……

　　必死无疑！

　　但是……

　　“我死了。”

　　缘一握着斩魄刀，将其垂在身体一侧。

　　他那双平淡的眸子注视着黑死牟……

　　即便隔着十年不见，也还是难免有些伤感。

　　黑死牟一愣。

　　——死了？

　　——那？

　　“不错。”缘一轻轻点头，打断了他的思考。

　　“正如你想的那样，我的灵魂去了另一个世界，那里是亡者的世界…我在那里重新复活。”

　　黑死牟的手指轻轻颤抖着。

　　他抬起手臂。

　　指节伸出，指向缘一。

　　语气沉重：

　　“所以…”

　　“你从那里爬出来…”

　　“只为了找我复仇？”

　　“缘一…这不是当初的你。不，你甚至都不是你。”

　　他的话语有些矛盾，原因是他没有从继国缘一的身上嗅到半点属于人类的味道。

　　和鬼有些相似，可本质上又截然不同…

　　“兄长，你认识的我是多么久远之前的我？”

　　缘一平静看他，微微摇头，淡漠的语气打破了二人之间的沉默：

　　“自你叛逃成为鬼的那天起，我就明白，鬼这种生物须得除恶务尽。”

　　“你杀了当主，放弃了继国这一血脉，舍弃了人类这一身份，为何会觉得，我不再是我。”

　　“如果你是这般觉得，那，我且问你…”

　　“你是谁？”

　　“我是黑死牟。”黑死牟脱口而出。

　　说完。

　　其呼吸戛然而止。

　　不…

　　不对，我不是黑死牟，我是继国…

　　“黑死牟，杀了他！！”

　　正当黑死牟对自己的存在产生质疑的时候。

　　脑海中突然出现的一声咆哮，骤然将他惊醒。

　　黑死牟猛地回神。

　　六只狰狞眼睛齐齐抬起。

　　双手用力攥紧刀柄。

　　呼吸急促。

　　他看着继国缘一，声音沉重且阴冷：

　　“抱歉了，缘一，我不管你是谁。”

　　“今日我都必须要将你斩杀于此！”

　　“我锻炼了四百年，并将其磨练至巅峰的剑术，正是为此而生！”

　　话音落下。

　　砰！

　　地面凹陷，他携带着磅礴的风势向着继国缘一冲去。

　　幽灵般的人影如同闪电，富冈义勇只能看见一道模糊的影子。

　　几乎只眨了眨眼，黑死牟便已抵达继国缘一身前。

　　向着他…

　　用力一挥！

　　顿时！

　　无数的月牙化作星光，如同浩瀚海洋一般将缘一笼罩！

　　哪怕只是远远的看着。

　　富冈义勇也觉呼吸艰难，源自上弦之鬼的威压已经将不远处的伊之助震晕过去。

　　那磅礴的鬼气已经不能用冲霄来概括，此刻的他就犹如身处鬼气海洋当中。

　　无数阴冷潮湿的黑色气流仿佛肮脏的虫子，跗骨之蛆一般地钻进毛孔，不间断地侵蚀着他的五脏六腑。

　　寒意席卷全身。

　　噗通。

　　单膝跪地，额头隐有冷汗沁出，富冈义勇半闭着眼。

　　他勉强靠在一棵树旁，大口压缩氧气，状态这才稍稍好些。

　　观摩着二人的战斗……

　　不。

　　这已不是战斗，而是一场单方面的碾压。

　　那位令他面露难色的上弦之一在继国缘一面前。

　　无论挥出多重的刀刃。

　　无论挥出多少的月牙。

　　都能被继国缘一轻描淡写地格挡。

　　如同眼前不是一位足以虐杀柱级剑士的上弦，而是一名尚未开智的孩童。

　　他手上的剑刃也不是剑刃，而是一把普通的木棍……

　　这等差距…

　　富冈义勇微微眯起双眼。

　　尽管表情仍是那般毫无波澜，可神态上的细节变化也能表明，他已然陷入难以言语的骇然当中。

　　他的动态视觉甚至都难以看清二人的动作。

　　这就是曾经的呼吸法始祖吗？

　　——好强！

　　……

　　“缘一…”

　　相较富冈义勇那复杂的心情。

　　处于战斗之中的黑死牟，面对眼前怎么打都破不了防的继国缘一，心中忽然升起一缕急躁、怨恨的情感。

　　他的六只眼睛齐齐瞪大，双臂肌肉高高凸起，竭尽所能地提升挥剑的速度和力量。

　　噗噗！

　　衣衫崩碎，甚至于，连日轮刀上的血肉崩溃都不顾，抡刀的动作化作残影，月之呼吸全功率开启…

　　几种状态叠加…

　　到头来…

　　却还是，毫无建树…

　　“这不可能！”

　　“缘一！”

　　“我和你之间的差距不应该这么大！”

　　乒！

　　火花闪烁！

　　理想与现实的差距令黑死牟一度坠入深渊，他竭力呐喊着：

　　“你以为我苦修四百年的剑术是因为什么！？

　　“我要超越你！！”

　　“缘一！”

　　乓！

　　刀刃被弹开，在黑死牟分神的刹那，一道在夜晚无比耀眼的日炎，忽然闯入他的眼眸。

　　极速膨胀的火光在黑色刀尖上凝聚翻滚！

　　滚烫的烈焰在黑夜中燃烧升腾！

　　金色的瞳孔急剧收缩！

　　周围的一切被短暂照亮。

　　瞬间！

　　噗！

　　胸膛被贯穿！

　　顾不得招架，强忍着太阳烧灼般的痛苦，黑死牟吐出一口血后果断抽身退去。

　　踏！

　　地面尘土飞扬，刚刚站稳，便见缘一振血挥刀，眼神淡漠地看向自己这边，语气随意：

　　“兄长，你着相了…”

　　“四百年算不得什么。”

　　“如果年纪有用的话…”

　　“鬼舞辻无惨便不至于处处躲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