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需要付出什么？”裴政闻言，脸上似有意动，却似那老僧入定一般沉默良久方才开口道。
他很清楚，扮演一位胸有丘壑的后辈，一味的迎合是不行的。
张弛有度，谋则后定，方能予自身于长者心中更高的评价。
“你什么都不用付出，不过……在鎏夙的少族长继任与下一任掌贾更迭上你必须保持沉默。”
裴则荡看着裴政思虑再三方才言语的模样似乎更为满意了，但那双凌冽如刀的眼招子却没有丝毫放松。
“嗯？仅需如此而已？”裴政颇为意外，不由眉间一皱，片刻后又舒缓散开了。
推他上位首座族老？不，这是要借他与现任首座族老裴定南之孙裴千訅打擂台，从而离间裴潜楚与裴定南！
“赤裸裸的算计！”裴政心中暗道一声，可脸上渐渐堆起了笑容。
忽地、一时之间，他对于裴潜楚为何愿让他接触裴则荡算是有了几分揣摩。
这位仲父怕是也非是善心，定是欲想——
借鸡生蛋！
而一旁半天不曾言语，似若气定神闲、安稳看戏的裴元简见着裴政如释重负的表情也不由为之一喜，自是张口欲再添上一把柴火。
“阿政，你可知我阳关裴族一代先族长关于族中权力斗争曾定下过什么规矩吗？”
“着实不知，还请七叔公解惑。”裴政回应道。
阳关裴族一代先族长，是带领着族人一路披荆斩棘、历经血雨腥风，奠定裴族在东岳州一亩三分地的先辈，也是如今宗祠内四百年来香火最为鼎盛的前人。
经他裁定的许多规矩，放至如今的裴族也是需要因循守旧的。
原因无他，没规矩则不成方圆。
“那便是‘斗而不破，和而不同’。”裴元简说到此处，浑浊的双目中也泛起了一丝涟漪。
这是对于先祖的崇拜之情。
他生长于阳关裴族，是根正苗红的内族子弟，自小便是接受族中先辈教育，又接受族中大把的资源培养。
更为难得的是，得益于一代代先辈的有意引导，裴族迁居阳关至今族中却也仍然保留着振兴裴氏的星星之火。
如此种种，又怎能不让他对于一代豪雄的先祖心生崇拜呢？
人之心肠，无非七情六欲。
当初他从大长老一位上下野，若非是裴定南上位的确更有益于族中发展，就凭裴潜楚那黄口小儿的支持？
呵呵，做梦吧……
“斗而不破，和而不同。”裴政再次一言一字念叨了一遍。
“一代先族长当真是有大智慧啊。”
“当然！”裴则荡肯定了一句，接着说道：“若无一代先族长定下规矩，我裴族每代权力更迭不知又有几人喋血、几人生还？
而我族又如何能有今日横扫山河郡的局面？怕是早如那秋风扫落叶一般，扫着入了那无人问津的墙角处，成了别族发展的肥料罢了。”
言及于此，裴则荡的眼中满是感慨，他行走南疆多年，见到了太多的家族因为权力的更迭而导致一朝江河日下，族散人消。
毕竟权力的滋味太过迷人了，一朝权势在手，人很难不被利欲熏心。
忘乎所以，欲壑难填才是人之常情。
阳关裴族一代先族长的确是有大智慧啊！
权力需要被困在牢笼里面，斗争更需要划出底线！
“既是如此，我愿意作为我族布局的一枚卒子。辅佐二哥而已，我身为小弟又有何不可呢？”裴政并未再三拖延、思虑，开口便一锤定音。
至于口中的‘肺腑之言’？
呵呵，见人说人话，逢鬼说鬼话罢了。
事到临头，无非利益说话。
如此，在人间界，才活的长久。
“哈哈哈，阿政我真是越来越看好你了，当断不断必受其乱这个道理很多人都是知晓的。
但是身临其境时如你这般果决的人真的很少。”听到裴政肯定的回答，裴则荡爽朗一笑，连那双锐利的眼招子也不由也柔和了三分。
“不过……”裴则荡语气一顿，沉默片刻，接着右手翻转之间一只眠蛊袋便从食指间那枚苍草戒中浮现而出。
紧接着，便只见裴则荡手中灵气沉浮，缕缕柔和如水的灵气随之迅速透过眠蛊袋的口子涌向袋中深处。
“则荡，有必要到这个地步么？”裴元简眉头微微一皱，开口道。
“兄长，信用不是嘴唇上下闭合就能约束的。”
“我们投入资源也需要保证！”裴则荡已是心有打算，自然该做便做了。
他右手之上的灵力越来越浓厚，眠蛊袋内纤细如丝的灵气也愈来愈多，慢慢的竟似是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漩涡！
“呼~”宛若春风拂来、万物复苏般，一股生命的气息顿时从眠蛊袋中散发而开。
蛊，醒了！
“阿政，此蛊名为言而有信蛊，是我行至南疆于一位号为竹君子的蛊师手中得之。
你我以心血立誓，言落誓成后，来日若是食言而肥，则舌断神黯，上景八神便再无复醒之日。
你可愿意？”裴则荡话若斩钉截铁，那双眼招子紧紧盯着裴政，似欲择人而嗜一般。
事到如今，也容不得人半分拒绝了。
“沙沙…沙沙…”裴政还未说话，言而有信蛊却是先发出了声响。
它，从眠蛊袋中慢慢的爬了出来。
见着面前这只墨黑色、约莫湖笔前头三两笔料毛颖大小的狰狞虫儿，裴政微微一笑，
随即手中灵气一卷，便将言而有信蛊擒到了手中。
“十三叔公，我先来吧。”裴政将左手的食指伸入了言而有信蛊的口器中。
“嘶~”言而有信蛊一口咬下，顿时，一股钻心的疼痛似若乱箭攒心涌入了裴政的神经。
裴政暗自忍耐着疼痛，开始宣读着前头的约定，而一旁的裴则荡则不时纠正着其中的某些漏洞之处。
随着裴政的誓言落入尾声，一道纤细的心头血便从裴政那颗蓬勃跳动的人心中抽了出来，通过血管最后没入了那张狰狞的口器中。
而言而有信蛊的腹部先是微微膨胀了起来，到最后竟是膨胀了一倍有余，那肚子也由墨黑转为了血黑色。
很明显，这道心头血怕是很足。
随后，亦如裴政，言而有信蛊又飞入了裴则荡的右手指尖，另一方的宣誓开始了。
“呼~”似若秋风扫过，树叶落寞，言而有信蛊伴随着体内的两道心血交融，自那血黑的腹部便化作了点点盈光。
最后伴随着光点飞舞，盈光没入了裴政与裴则荡的上景舌神之中。
誓言成了。
“好！好！好！”裴元简见着面前的‘和谐’很是称心如意，一手便举起了那搁置于桌上的翠秀竹云杯。
“干。”三只翠秀竹云杯碰撞在了一起，琼浆溅起微微波澜，是与非尽在酒水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