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关了,江成屹还站着不动,陆嫣无路可退,被迫贴在他身前。
他的呼吸近在咫尺,轻轻的、热热的,一下一下拂过她额前,痒得她汗毛都悄悄竖了起来。
“干嘛呢江成屹。”她问他,试着往前挪动一步。
她声音很低很轻,幽幽柔柔的气息仿佛能透过衣服吹到他皮肤上。
他盯町着她,洗澡的缘故,她双颊透着嫣红,眼睛里倒映着头顶上雪光似的水晶灯,盈盈如水。
他努力不让自己的目光顺着她脖子往下滑:“你妈还住在枫露花苑?”
“嗯。”
“离这挺远的,隔两个街区呢,开车过去得一个小时。”
“是。”
“明天我们还得过去吃午饭。”
对。"怎么了?
“早点睡吧。”
哦,很有道理的样子。她配合地点点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他拽到他房里了。
卧房延续了江成屹本人的风格利落整洁,一张床、一盏落地灯、两张沙发,除此之外别无赘物,下午床上刚换了白床单,暖黄灯光在屋子里静静流淌。
听到身后关门的声音,她依然站着不动,空气,却突然变得异常的滞闷。
“江成屹。”
“嗯。"
“我口渴。”
那边有水。”
她顺着他的手一看,果然,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柠檬水。
她走到床边坐下,端起来喝了一口,嗓子依然很干,干脆咕嘟咕嘟喝了半杯。
还要喝,忽然手中一空。
他接过杯子,喝完剩下的半杯水。
我还渴。”她抗议。
他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到沙发上坐下:“一会再给你倒。”
她的头就这样贴到了他的胸膛上,心弦却莫名绷了起来。
如果她没看错,刚才他的目光里除了欲望,还有清晰可辨的克制,明明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情感,偏偏奇异地交织在了一起。
她的预感一向很准,果然下一秒就听到他说:“我有话跟你说。”
江成屹的声音很低,说话时,胸壁传来清晰的震颤,出于多年的临床习惯,她闭着眼都知道他的心尖部位在哪,于是让自己的耳朵准确地贴到那部位上,一下一下细数他生命的脉动。
几秒后,她柔声说:“好。”
“我妈下午跟你说了什么。”
她眼睫轻轻一颤,轻轻摩挲着他胸前的一粒纽扣说:“没说什么,就送了点东西给我。”
他嗯了一声,不用问也知道都是些什么宝贝,先不急,等他跟她把话说完了,该怎么用就怎么用。
等了一会,没等来他开口,她目光微动,抬眼啾他:“那个,阿姨还跟我说了你订机票和酒店的事。”
他淡着脸,但也没否认。
她笑了起来,心里像饮了蜜一样甜。
他看着她的笑靥,心知这女人不管此刻看上去有多安静柔顺,骨子里却倔强如初,从初中就自己在家做饭,到后面执意学医,她早就习惯了事事都靠自己、事事都自己拿主意。
记得高考前,有一次运动会结束,两人坐在空无一人的看台上喝汽水。
他问她打算报什么志愿,她说她想学医。
毫无新意的答案,他笑说:“学什么不好,干吗非逼自己学那么苦的专业?
汽水早就喝完了,她把罐子放到边,摇摇头,很认真地对他说:“我做过很多功课,还整理了一份职业分析,学医工作会相对稳定优渥,也适合女孩子,我妈这些年过得太苦了,我希望自己以后有能力照顾我妈。
那是她第一次主动谈到自己的家庭,以前两人聊天的时候,虽然也谈到过这话题,但她总是有意规避。
他望着她,有些沮丧,怎么在她的人生计划里,就没有他的存在呢。
但他也知道,他们还太年轻,生命中有无数变数,很多话一说出来就显得浮躁空泛,远不如去做。
他心里酸渍渍的,捏捏她的脸颊:“陆同学,你把我搁哪呢。”
她笑着不说话,收好刚才替他擦了汗的毛巾,拉着他起来:“不早了,我们走吧。”
他想起这一切,望着她说:“陆嫣。当时我们分手,我冲动之下执意要离开s市,为了这事,我跟我父亲大吵了一架。”
陆嫣微微怔住,从分手到重逢,这中间有八年的空白,然而自从两个人和好,这还是江成屹第一次主动提到当时的事。
“念书的头几年,我没有想过自己会回s市,因为我当时一心想跟过去的生活切割开来,再也不想接触从前的角落,就算有一天回到s市,也只会是为了我的父母。
“但是在b市的那段时间,我免不了会想起你。我记得我高一时整天沉迷于篮球,从没注意过身边的女孩可有一次你身为学校代表得了中学生科技大奖…那天人很多,领奖的时候,你穿着校服扎着马尾,普普通通的打扮,可就是能让人一眼看到你,我这才发现我们学校还有这么漂亮的女孩。
“后来我一天比一天了解你,我知道你读书很用功、你重感情、你对朋友很好、你每次考试都是全年级前三名、你严格要求自己、你按部就班地把每一件事都做到最好。在没有你的那段时间,我只要一想到你,想到你活得那么认真,不知不觉也将所有精力都倾注到工作和学习上,你倔我要比你还倔,我想我迟早有一天会遇到一个比你更好的人,然后彻底忘记你,可就在三年前,我在b市遇到了唐洁,从她口里,我听说了一些关于你的近况,然后我很不争气,当晚就动了调回s市的念头。
陆嫣在他怀里保持一动不动的姿态,鼻根却忽然涩了一下。
“我父亲既古怪又强势,当初他强烈反对我学刑侦,我不顾他的意愿去了b市,如果知道我想调回来,非但不会支持我,还会暗中使绊子,所以我调动工作的事只能瞒着我父母,就这样努力了三年,我终于调到了安山区分局。在当时那个一切都不明晰的阶段,我没有确定你的态度,就冲动地做了决定,我对自己说,我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我自己。”
她的笑容越发酸涩。
江成屹脸上有些挂不住,出于自尊心,这件事他本来打算一辈子烂在肚子里,可是既然决定跟她开诚布公谈一谈,也就没有隐瞒的必要了。
“不管怎么说,兜兜转转这几年,我们俩还是在一起了,当年我们分手,有太多因素掺杂其中,你有错,我也有错,遇到那种事,你和我都远不够冷静睿智,但是也多亏了这八年,才能让人从里到外都被打磨遍,陆嫣,经过这几年的成长,我各方面都比以前更成熟,现在我只想问你一一”
他顿了顿。
她一动也不动,屏息听着。
他声音低沉:“我已经做好了准备,可以比八年前更好地爱你。我希望…你也能比八年前更好地爱我。”
最后一句话,他是一个字一个字说出来的。
她猛地捂住嘴,眼泪无声涌出,不小心滴落到他对衣领口,洇开一团团灰白色的水渍。
有那么一瞬间,她仿佛丧失了语言的能力,只能透过泪眼望着他,拼命地点头:“我,会。”哽咽,含糊,但掷地有声。
说完还不够,她再次用力点头,含泪大声说:“江成屹,我会。”
这是他们的爱情,虽然迟了八年。
有了这两个字,似乎一切都足够了,他喉咙微微发涩,倾身去吻她的眼泪,仿佛碰上她唇瓣的一瞬间,欲望就如烈火一样燃烧起来,炙热的呼吸跟她温软的气息交缠在一起,他摸索着用另一只手去解她的睡衣。
等将她的上衣褪到她腰间,他看到了一副目眩神迷的美景,证了一下,手臂猛的收紧,毫不客气将她打横抱起,两个人滚到床上。
他在她胸前流连忘返,喘着粗气:“这是我妈送你的?”
真要命。
还有吗?
她揽着他的脖子,尽情地吻他,又抬起手来,一粒一粒解他的扣子,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随后推开他,趁他发怔,反身压住他。
火*火早上六点半,陆嫣醒来了。
躺在床上,她有种奇怪的感觉,昨晚没觉得这张床有这么大,此刻躺在被子里,居然有种陷在雪地里的感觉。
江成屹的胳膊压在她胸前,皮肤滚烫,睡得很熟,半张脸埋在雪白的枕头里,气息轻稳匀净。
从她的角度瞄过去,只能看见他干净的皮肤和黑色的发。
她撑着胳膊看了他好一会,凑近,在他脸颊上轻轻吻了一口,然后掀开被子,悄悄下床。
洗漱完,她到餐厅准备早饭,厨房里榨汁机和水果都是现成的,米和红豆也唾手可得,她洗好水果,淘好了米和红豆,打算再切些南瓜和紫薯,煮粥。
正忙着,她听到脚步声,回头一看,江成屹过来了。
睡眼惺忪,头发散在额前,底下只穿一条长睡裤,宽阔的肩和结实的腹肌在她眼前展露无遗。
“起这么早干吗?”他径直走进厨房。
她把米和红豆放进炖盅:“给你做早饭。”
“你做得太难吃了。”他一脸嫌弃,“回去再睡一会,我来给你做早饭。”
她放下碗,催他出去:“这次我肯定不会做得比你差。”
推他推不动,她似笑非笑看他:
你到底要干吗?”
他引导她的手,帮助她握住自己的要害,一本正经地提要求:“陪我回房再睡一会。”
她暗暗使劲:“哦,它怎么跟你样坏?”学他那样一本正经地抽回手,踢掉鞋,然后故意把两只脚踩在他的脚背上,环住他的腰。
他笑着看她,不厌其烦地搂着她步一步回到走廊尽头,摸索着打开身后的房门,揽着她进去。
大大火等两人收拾完出来,都九点半了。
因为要见长辈,江成屹今天穿得比较正式,合身的z打头的暗蓝色西装、浅灰色的领带,鞋子和衬衫也是陆嫣替他选的,深深浅浅的冷色调,配在一起意外的养眼。
一上车,他就忙着接电话。
陆嫣也没让自己闲着,看了一会手机里存的文献,想起上个月参加年会,有位教授讲课的内容跟她的课题有点像,记得自己当时拍过照片,于是便打开相册,拉出十月份的照片,逐一看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