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矢架着帆船远去。他比那些没帆的小船速度要更快。
一上岸,在预定的位置锁好自己的帆船,他便兴致冲冲的赶回了家。他迫不及待想要看见秋子惊喜的表情。
秋子确实很惊喜。
她放好雏菊,加了点干净的井水,摆在门口的小型松木柜子上。那是给旅客放贴身物品的地方,方便客人们随走随用。
随后,她又过来拍打浩矢身上的水珠。
夜晚凉,他穿着一身厚实的木棉大衣,里头紧绷着的木棉纤维实在是过于粗糙,好几次刺痛了秋子的手指,但她仍旧咬着牙,继续拍打,直到将水珠打掉,将大衣放在火坑旁烘烤起来。
浩矢取下帽子,握在手中,他踱步过火坑,伸出手来烤火,火气烤得他满脸通红,显得有些得意洋洋。
“把花放那里正好,话说,阿回回来了吗?”
阿回就是清水回,是一直住宿在他们这儿的捕吏头目,为人十分谦和,跟秋子一家关系较好。
秋子高声答道:“还没有,可能久尾大人有要事吩咐。”
“哦。”
火坑上还有个小炉子,烧着一壶热乎乎的水,每晚客人如果要饮水的话,都会打铃叫旅馆主人送上去。
浩矢也送过几次,他看见这个炉子便问道:“今晚是些什么人,是卖麝香的通渡还是走红木的阿造?”
“不是。今天天气冷,多烧点热水,有备无患。”
秋子解释道:“至于通渡和阿造,你忘了?在早上下那么大的雨的时候,他们就托了阿茂捎了话过来,今晚不来住宿。”
“哦,对,他们不会来了。”浩矢有些失落。
鹿儿港还没开港,大半夜的无事可做,如果旅馆热闹一些,夜晚就不会太难捱。浩矢到底是个青年,喜欢人群。
秋子看着自己的丈夫,安慰性的一笑。
她温柔说道:“不在也好。这么冷的天……就咱们待着,好好说说话。”
浩矢听到妻子形如撒娇的话语,一时之间心都软了。
他大笑起来:“好――都听你的,都听你的。”
夫妻间情意绵绵的夜话被打断。门口招客的铜铃清脆的响起来。
“谁?”
秋子急忙去开门。门外站着一个英俊的年轻武士。
他穿着一身名贵的月白色和服,和服安静的拖在地面,数个黑色玄奇的螺纹点缀其上,被门口的烛光一照更是衬托着他英武的面庞。
“客人这是前来投宿?”
“正是。”武士露齿一笑,“我叫百合丸。”
百合丸全名野山百合丸。按照鹿儿港的规定,需要检查他的路引。
确定路引无误后,秋子热情的将他领上了楼。
年轻的武士看上去并不外向,他应该是那种沉默寡言的人。但出人意料,他向秋子打听了一些事。
百合丸突然问道:“最近港口里有什么奇怪的人么。”
“啊咧?”秋子眨眨眼,困惑地想了想,“没有呢。”
“奇怪的事情呢。”
“这个……”
秋子偏了偏头,有些不确定武士关心哪个方面,她只得谨慎的回答:“我从未听说过最近发生了什么新奇的故事。”
“是吗。”百合丸自言自语,“太过冷清了。一个如此大的港口,竟然这样安静,就像一潭死水一样,真是想不到。”
“死水……”
秋子想起了上午发生的那起冲突,有些不确定的叫了一声。
百合丸看向她:“怎么了?”
“阿,客人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
“哦,说说看。”
“刚好,今天下午我们这里来了一些车队,跟衙门里的岛千丸有一些摩擦。”
“岛千丸?”
“嗯。主官大人的车夫。”
“车夫?”
秋子实在不是个多嘴的人,她勉为其难的说道:“……似乎是他们撞上了岛千丸去请客人的车。”
“……哦。”
幸好百合丸再没打听请的是谁。他的漠不关心让秋子松了一口气。秋子偷偷观察他的表情,发现他虽然脸上沉静,但眼睛里暴露出有些魂不守舍。
百合丸住在最右边的上房。房间大约十二叠大,榻榻米比地板高,上面铺着一堆干净的被褥。被褥的朝向就在窗户的下头,有着风灌进房间。
秋子看见百合丸径直去另一旁充当书桌的小木桌边静坐,便轻手轻脚的合上了房门。
她下了楼。见浩矢独自坐在火坑上烤火,高兴之余又有些心疼。
“你今晚还要出去吗?”
“不去了。”
“真的?”秋子喜出望外。
“真的。我今天哪里也不去,就在家里陪着你。”
秋子便收起了门板,把寒风关在了外间。
她环视下屋内,提议道:“咱们煮点鱼汤。我看你带了一些鱼回来?”
浩矢很高兴的喊道:“没错,一些活蹦乱跳的鱼!”
于是秋子开始熬制鱼汤,期间,她想起了自己的妹妹,有些忧虑。
“对了,今天妙子似乎心情很不好。”
“因为一郎老是不回家吧。”浩矢说道,“你劝一劝。”
“我怎么劝啊。”
“一郎经常需要在外应酬,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什么应酬,就是游手好闲。”
“男人的事,话不要说的这么难听嘛。毕竟一郎还年轻。”
“年轻?你总是这么说,但你年轻的时候就不那样!”
浩矢听到这话就笑了起来:“对,我年轻就不这样,但是秋子,一郎总是要长大的,你得给他机会和时间。”
秋子有些焦躁地踱步,接着说道:“我还是担心他们俩。有好几次,我看见妙子偷偷的哭。”
“是吗?”
这次浩矢总算严肃了。他也觉得妹夫做的过分了点。
“那我下次见到一郎一定跟他谈一下。”
“嗯。”
他们的对话再次被打断了。夫妻俩面面相觑。
秋子说道:“我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女人。她十分漂亮,但脸上有道刀疤。这道刀疤让她看上去有种凶恶。
秋子下意识问道:“客人想要住宿?”
“不。我想请问,百合丸住在这里吗?”
秋子有些吃惊。她让开身体,有些惊讶的说道:“哦,他在。事实上,他刚刚才到。你是……”
“你就说,石榴要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