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姜山相邀,受袁天刚相请,蒋鹰、辛田及妻邹氏、段飞及妻齐氏、孟顾平及妻祝氏前来吃酒。菜肴上齐,姜山携如心向七人问了好,七人向姜山夫妇问了安。
女人们一桌,相敬以茶,闲聊思乡情切,就想着重返故土与亲朋屈膝言欢。可妻为夫纲,借问边城客,流音缠桌椅。男人们一桌,相敬以酒,阔谈壮心不已,就想谋个前程让家人衣食无忧。可力所不及,伤情不可言,余响绕房梁。
颜如心有心相帮女人们,心有余力不足,看向姜山求助,姜山说:“转眼就是年底,辞旧迎新,不知几位叔叔明年作何打算?”
袁天刚、蒋鹰、辛田、段飞、孟顾平都已是不惑之年,空有一身蛮力,想为官上天无路,想为农锄无寸土,想为匠一无所长,想为商力不胜任,想为匪入地无门,为求乐业安居,唯有江湖路远,走到哪里算哪里。
即是造化弄人暂无打算,正中姜山的下怀,姜山忍不住笑道:“五位叔叔若不嫌弃,小侄倒有一个好提议,可保江湖路近,岁月悠悠不言愁。”
五人互视一眼,袁天刚代为回话道:“少主有什么安排尽管说,我等能照着来一定照着来,绝不会有多余心思。”
姜山笑着说:“明年元夕一过,敢问五位叔叔带领两百精兵,可有信心在本年内肃清陇西境内的盗匪?”
蒋鹰说以他所知,陇西境内的盗匪不说先前的三四十家,到现在至少也还有一二十家,且大多与当地豪强有所勾连,要想在半年内将其肃清,非无视当地官吏不可。
姜山笑道:“只要能肃清盗匪,别说无视当地官吏的存在,就是撬开盗匪的嘴,问出当地官吏与地方豪强有那些不是,也可以一一记录下来做为呈堂证供。”
这是想为朝廷铲除地方败类啊!袁天刚觉得不妥,说:“手下以为,少主身为陇西将军,清剿盗匪是职责所在,但只是河州郡守,整顿其他州郡的秩序,却非分内之事。请少主三思。”
整顿一个河州就引来了地方豪强告御状,再来几个州郡,岂不要闹翻天?但败类不除,浊气不清正气难扬。姜山觉得身为武夫,做人做事不应当左顾右盼,思维越简单越好。即有机会向邪恶势力发难,只要是在其位谋其职,于国于民有利无害,便无须在意被得罪的那些人是何想法。
袁天刚道:“树敌太多绝非好事,请少主三思。”
姜山笑道:“日间不做亏心事,夜半敲门心不惊。叔叔放心,大势所趋邪不胜正,只要是为国锄奸为民除恶,就没什么好三思。”
主事者心无畏惧,执行者又有什么好害怕的呢!蒋鹰、辛田、段飞、孟顾平四人接受聘请,并敢于做出保证,半年内若不能肃清陇西境内的盗匪,愿提头来见。
姜山举杯礼敬四人,说:“事成之后,本帅必依功行赏,力保四位叔叔做军中副牌,从此一心为国效力如何?”
听其言,蒋鹰、辛田、段飞、孟顾平四人及其家人满耳欢愉。可想着袁天刚是从军营退出来的,功名于他如浮云,可遇而不可求。即是兄弟,当同进同退,只好全凭他袁天刚的心意行事。
袁天刚是过来人,不觉得蒋、辛、段、孟四人是吃官家饭的那块料,便想着为四人拿注意来,说:“少主看这样可好?事成之后,赏他们四人一些银两,他们无需为了生计在外奔走,少主有事需要他们帮忙也好随叫随到。”
姜山问蒋、辛、段、孟四人意下如何。
段飞代为回话来:“我等已年过四十,于官家那一套一概不懂,想学怕也过了学得来的时候,还是续写前缘,无官一身轻来的畅快些。”蒋鹰、辛田、孟顾平三人觉得段飞此言在理,出声附和。
姜山尊重四人的想法,说以后若有需要他帮忙的地方,只要能力所及,绝不推辞。四人拱手谢过,随袁天刚礼敬姜山一杯酒。姜山因妻子怀有身孕,不敢一身酒气,浅尝辄止。
酒喝好,姜山携如心告辞,被礼送出院门。走离袁家五十来步远,如心挽上姜山胳膊笑问道:“相公可知刚才袁叔叔为何要银子不要官?”
姜山回道:“该是袁叔叔不想我为了他们亏欠朝廷吧。”如心笑问道:“那相公可知,辛叔当年落草为寇是为了什么?”姜山笑答道:“辛勤劳作,一滴汗水一粒收获,拦路劫掠,一声吆喝一两银子。有机会不劳而获赚到快钱,要是形势所迫,别说是他们,就是我也曾想着这么干来。”
如心笑了笑,道:“他为赚到快钱不假,动机却比你当年要好,是为了给妻子治疗顽疾。”姜山一奇,问如心是怎么知道的。如心笑答道:“闲聊呗。”
姜山便问邹氏的病情怎么样,还有的治没有。如心笑道:“你就是个傻相公,隔卓吃饭都没瞧出她有病,哪里就没得治了。”姜山问如心为何刚才不说。
如心道:“要不是若兮妹妹向邹婶问好,一时说漏嘴,我去哪里知道来。既然他们都不想让你知晓此事,我自没有当面说破的必要,免得袁叔叔夹在中间为难。”
姜山道:“这也太不懂事了,瞒着不说容易,就不怕他忍无可忍之下重操旧业,去恶从善之举功亏一篑。再说了,是我断了他的财路,在生活上为他解难合情合理。”
如心笑道:“人家知道你收入有限,又养着一大帮子人,舍不得帮你花钱。”姜山说:“收入有限不假,但只要有心,却不代表不能帮人。”如心笑问道:“那不知我家相公打算怎么帮他来?”
姜山笑回道:“这不正忙于招兵买马吗,只要用得上,安排个做得来的差事不是问题。”如心笑着说:“相公不知道他们觉得你人好,舍不得乱用这份人情吗?”姜山驻步问道:“你是说老田、老孟他们有意我抬举他们的儿子?”
如心挽上姜山往前走,笑着说:“前人不贤后人贤,后人不贤枉为人。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知,枉我家相公自恃聪明这么久,也不害臊。”
姜山笑道:“那敢问娘子,现在知道了还来得及不?”如心道:“知道了有什么了不起的,知道怎么做好来才是关键。”姜山说:“那请娘子告诉相公,怎样做才算做好来?”
如心笑着回道:“常言道:有本事傍身,不愁挣不到饭吃。今日与若兮妹妹闲聊,得知她们家的孩子虽不是考取功名的料,却也识得几个字,且为人聪慧质朴。要是他们耐得住寂寞,且有悬壶济世之志,就请乐大夫收他们为徒好了。”
姜山笑道:“还是娘子聪慧。就是不知乐大夫这只闲云野鹤乐不乐意,他可是到现在还没收过徒的。”如心道:“医馆都有了,还叫继承医馆,哪有不收徒的。”姜山道:“这倒是,一身本事若无传人,还叫什么乐继承。”
如心笑着说:“事儿已有了解决之法,相公接下来心系何处?”姜山笑答道:“要不去继承医馆走走,将娘子的想法落实下来如何?”如心道:“就怕乐大夫事忙,没功夫搭理你。”
姜山笑道:“他敢!就不怕我武装夺取政权?”如心笑道:“他可是你请来的,大不了被打回原形,有什么好怕的。”姜山搂上如心的小腰问道:“那娘子以为相公如何做是好?”
如心笑了笑说:“你觉得他老乐家的儿媳怎样?”姜山略思片刻,笑着说:“秀外慧中,通情达理,乐于助人,三个好字了得。”如心道:“即是三好女子,那何不由她说一句顶你十句。”
姜山笑道:“知人善用,以柔克刚,这法子好。”如心道:“那你平时还瞧不起女人!”姜山笑道:“娘子这可冤枉你家相公了,女人半边天,他可从未瞧不起女人来着。”
如心笑问道:“真心话?”姜山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来:“若有半句假话,叫我来世变女人,如心娘子变男人,被如心相公瞧不起个够。”如心道:“你不是说‘只求今生,不问来世’吗?”
姜山笑道:“若真有来世,奢望一下也是没问题的。”自此两人说说笑笑来到继承医馆,向乐继承问了好,将心事跟胡颜卿说了,跨步离开把家回。
乐继承空闲下来。胡颜卿泡了杯端去,笑问道:“阿爹可知郡守大人刚才来说了什么?”乐继承笑回道:“借你之口说事,定没什么好事。”
胡颜卿笑着说:“郡守大人想让你明日去辛田家吃个午饭,帮邹氏瞧瞧病,顺便收了他们家孩子为徒。”乐继承道:“你没告诉他我不收外地人为徒的吗?”胡颜卿道:“哪没说。只是他说你都在此地开医馆了,已把他乡当故乡,还有什么外地人本地人之分。”
乐继承道:“要不是他说到做到用了郭凯,这种人真不值得多交往,尽会想方设法劳烦人。”
胡颜卿笑问道:“爹爹这是答应了?”
乐继承喝了几口茶,起身说:“学医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成的,不说要沉得下心耐得住寂寞,还得心地淳朴能以济世为怀,若是学医只为混口饭吃,答应也是白答应。”
胡颜卿笑道:“还是郡守大人了解爹爹,说爹爹一身本事太过难得,就该找人来继承继承。”
乐继承道:“你以后少跟那小子打交道,小心被他卖了还帮着数钱。”
胡颜卿笑道:“人家虽诡计多端,却都全用在了征途上,爹爹用不着与他计较。”说着话别乐继承回家做饭去了,若按日子计算,郭凯今日该回来吃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