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暴怒
路诤向铁面忍者偷袭的路径追去。
像铁面忍者这种加速特性的高速宝可梦也有自己的问题,和所有依靠空气助推装置的火箭、导弹等人工飞行器一样,一旦速度加起来了,就很难完成转向,所以解决这类敌人的关键在于利用对方调转方向时的失速,迅速贴近对手。
脱离了下城治的监视范围,路诤再次把鬼斯叫了出来。天已经黑了,借助夜色掩护,鬼斯几乎是隐形的。
一道褐色的闪电从树梢后穿梭而来,早有准备的路诤蹬地向侧面一扑,同时激活影匿,他的身影像是融入湖水般那样一下消失了。
铁面忍者扑了一空,它颤动白色的薄翼,迅速抬升自己的位置。
“咦?”有人发出一声惊疑,“叉字蝠,用超音波把他找出来!”
“找到你了!”路诤同时掷出毁灭之影。幽灵系能量在一棵树下引爆。光线像是照在振动中的水面那样弯曲,一个人影从树后浮现。
那是一个身穿棕红色束身衣的女人,梳着忍者的高马尾,带着面罩,但身材纤细欣长,身边还带着一只绿色的蜥蜴宝可梦。
“变隐龙?果然是忍者。”路诤再度掷出毁灭之影。
据说叫做红叶的女忍者发出一声闷哼,“叉字蝠!拦住他,用十字毒刃!”
与此同时,路诤通过心灵对话向鬼斯下令,“帮我控制住那只叉字蝠,用黑色眼神还是催眠术随便你,但别被发现了!”
“我帮你杀了她不就行了,这么麻烦。”鬼斯不屑地哼了一声,它身体抖了一下,黑色的影子从它的脚下一直延伸向飞空中的叉字蝠,向路诤俯冲的叉字蝠忽然速度一滞,像是被一根细线拖住的风筝。
这位曾经的超级耿鬼虽然现在只是鬼斯,但竟然还保留了类似踩影的特性。
红叶看不到隐身中的鬼斯,只看到看叉字蝠在空中奋力挥舞翅膀,但挣脱不开,像是被缠住了。她十分不解,但这时候根本来不及细究了,只当是念力的束缚。
此刻,摆脱了叉字蝠纠缠的狃拉贴地冲锋,迅速靠近树下的红叶。
红叶轻身一跃,让变隐龙抵挡在了身前,狃拉的利爪重重击在了变隐龙的胸口,这一击似乎是命中了要害,变隐龙打了个趔趄,栽倒在了地上,失去全部体力。
但变隐龙的倒下为铁面忍者争取到了时间,再度获得加速的铁面忍者如一柄从天而降的利剑,刺向刚刚击倒变隐龙的狃拉。
铁面忍者的速度太快了,它后发而先至,狃拉旧力用尽,只能横起双爪抵挡。锋利的虫喙重重凿在它的手臂上,虫系同样克制恶系,狃拉脸上露出痛苦,但它奋起最后的力量,一记急冻拳打在降低速度后的铁面忍者上。
两只精灵同时失去体力。
影匿的路诤忽然现出身形,寒光一闪,附加了幽灵系能量的匕首刺向红叶的脖颈。慌乱中,红叶拔出腰间的苦无,匕首和苦无猛地碰撞,发出“噌”的一声轻响。
论力量属性,常年经过忍者训练的红叶还要胜过他不少,一个合格的忍者甚至能够凭借两根手指把自己吊在悬梁上。
然而在幽灵系能量的加持下,红叶整条手臂上的神经几乎都陷入麻痹,没法控制自己的手腕,那柄苦仅挡了一下就被挑飞出去。她赶快把身体向下一缩,避过这一击的同时掏出另一把苦无试图剖开路诤的小腹,但这一击却像是刺在一团棉花上。
“不好!”艰苦的忍者训练带来的肌肉记忆让她向旁边一滚。
路诤飞扑过去,念力控制住她的同时,双手反握的匕首瞄准了她的脖颈,明晃晃的刀刃带擦着脖颈的边缘刺进泥土里,带起一串血珠。
在最后一刻,路诤还是偏斜了自己的刀,没有扎穿她的喉咙。
除了恻隐之心外,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这个女孩的几只精灵都被重创了,短时间内很难再对他们产生威胁。而且,她也没有直接看到鬼斯,要是有人来调查,他大可以推脱到自己的超能力上。
女忍者奋力地挣扎,但强大的念力牢牢禁锢住了她,很快她意识到了路诤并不想杀了自己,于是慢慢变得安静下来。
双方隔着很近的距离对视。
路诤看到女忍者眼睛微微颤抖,眼角涂着古艳的玫红色眼影,漆黑的眸子里倒映出自己的脸。虽然隔着面罩看不到面容,但依然能看出这个女忍者的年纪并不大,也就是个高中生的水平。
被超能力禁锢住双手的红叶侧过脸,胸口微微起伏,声音沙哑,“我认输,你要是不杀我,出去以后我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什么样的要求都可以。”
“知道认输就好。”路诤双手用力把自己撑起来,故意用恶狠狠的语气来掩饰自己的尴尬,他刚才感觉到那具被自己扑倒的身体像是一只温顺的鹿,温暖而柔软。
“你给我听好了……”他刚想威胁一番,自己带在身上的手环忽然振动起来。他取下手环,上面显示,有队伍已经取得150分,比赛结束。按照规则,接下来将进入计分环节,一切杀戮终止。
路诤心里咯噔一声,有种不好的预感,他立刻抛下红叶,几个闪身消失在夜色里。
回去的路上,处于影匿状态的路诤看到好几个身穿火箭队制服的人从那边撤离,那应该是红叶的队友,在她和路诤单挑的时候,这些人趁机绕到后面发动了一次偷袭。
他们原本驻扎的营地已经空了,但是地上有一些血迹留下。路诤顺着血迹追去,终于见到了下城治等人。他们没有减员,但子弹受了伤,伤到了大腿,刚才路上的血迹应该就是他逃亡时留下的。
路诤径直冲到下城治跟前,大吼道:“人质呢!”
下城治两颊抽动了一下,没吭声。路诤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见到不远处合川聪正蹲在地上,旁边躺着一个身穿卡其色毛衣的女人。
虽然早有预感,但路诤还是感觉到脑袋嗡的一声。
他慢慢走过去,低下头,看到那个叫早井夏江的单亲妈妈睁着眼睛,脖子扭曲着,有人从背后折断了她的颈椎。
“是谁干的。”路诤不知道自己的声音竟然可以这么低沉沙哑,简直像是两块粗糙的砂岩在互相摩擦着产生声音。
“抱歉,我没有保护好阿姨……对不起。”伊匪从旁边走过来。
路诤一把推开伊匪,他再度走到下城治面前,低头凝视着他,眼睛一眨不眨,“是你么。”
“十三号,你想干什么?比赛就是比赛,我们杀死人质才能得分,你留着那个女的有什么用?难不成你还想着要解救人质么?你以为你是谁,正义的搜查官?”
下城治的话说到一半就停住了,一股无形的力量作用在他的脖子上,把他从地提了起来,双腿悬空。
路诤的眼睛里全是血丝,脸上的表情凝固着,像是被涂上了一层胶水,“是,还是不是。”
“呃……”下城治没有功夫回答这个问题了,他的脸色通红,唾液不受控地从嘴角流出来,悬空的双腿不断踢着,如同一条被铁钩勾住喉咙提出水面的鱼。
他奋力挣扎,用双手扼住自己的脖子,像是想要掰开勒在自己脖子上的绞索,但那条绞索其实是由纯粹的精神力量构成的,他的手根本根本没法碰到绞索,当然也没办法解救自己。
路诤凝视着快要窒息的下城治,眼睛一眨不眨,像是一个默默欣赏死亡的暴君。
“十三号!”子弹想要阻止他,但一股巨力就一下子把他按在了地上,力量大得几乎要碾断他的骨头。
被摁倒在地的子弹真的急了,“小太郎,你说句话!”
“是……是我,”表情呆滞的小太郎慢慢举手,“是我杀了人质,当时……”
他的话顿住了,一柄匕首捅穿了他的脖子。
小太郎不敢置信地捂着自己的脖子,慢慢退后了几步,靠在树上,身体不受控制的向下滑倒。
下城治掉回地面,恢复了呼吸,同时禁锢住子弹的念力枷锁也消失了,但两人没有动作,全被吓得呆愣在原地。
他们忽然意识到,路诤并没有真的在他们面前施展过超能力,所以他的名声多半是神秘和孤僻,并没有让人多么感到害怕。但此刻面对这一幕,他们才想起,在那些都市传说中,所谓的超能力者――其实是一群疯子。
“你在干什么!他是你的队友!”在短暂的呆愣过后,下城治大声说:“四个人!有四个人围攻我们,我们的精灵全没战斗力了,我的拉达、土狼犬,还有你那边的天蝎,再拖下去,别说我们这边的人质,连我们自己都没法保住性命!除了杀了人质结束比赛,我们当时还有什么选择!”
路诤没有理会他的申辩,他慢慢走回早井夏江的尸体边,帮她合上了眼睛。
“邪面,小太郎他没死!他可能还有救!”走向小太郎的伊匪忽然扭头对下城治喊。
下城治闻言一愣,他和子弹立刻冲到捂着脖子的小太郎旁边。果然如伊匪所说,小太郎的脖子虽然被匕首捅穿了,但刚才路诤没有把匕首直接拔出来造成大出血。
“别动,坚持住!”下城治扶住小太郎的肩膀,低声给他打气,“比赛已经结束了,很快就有人来接我们了,组织在附近有医疗站,再坚持一会儿,你不会死!一定要坚持住!”
可能是因为他们这组是最早的优胜者,螺旋桨转动的破空声很快就从高空传来,一道明亮的光柱自上而下照在地上。
下城治抬头看去,之前接他们来这里的直升机再次出现了。
他奋力地挥手,“有人重伤!需要救治!有人重伤!”
这些参赛者每个都是学徒中的精英,也是未来的精英,组织在他们身上已经投资了大量金钱,任何一个人的死亡都是巨大的人力资源损失。那些被残酷的竞争淘汰掉的人没法吝惜,培养杀手总要死人,但比赛已经结束了,依然存活的伤员组织不能放着不管。
直升机上立刻有身穿白色制服的医疗人员跳下来,他们一见重伤的小太郎,也不废话,立刻把他抬上了飞机。然后有人大步向路诤和合川聪走来,还有人拿着裹尸袋,回收死去的人质和杀手学徒的尸体。
合川聪看到绑架他的火箭队又来了,腿肚子开始打起了哆嗦,但却不知道该往哪里跑。
路诤忽然低声问:“你觉得我是个坏人么。”
“什么?”忐忑不安的合川聪没有听清。
“没什么。”
火箭队的正式成员走过来,把黑色的头罩一把扣在了合川聪的脑袋上。
……
时间接近晚上9点,火箭队基地内的照明灯都打开着,一根根光柱把机场的光柱照得亮如白昼。
机场上,来自不同培训基地的十几名教官都等着自己的队伍返回。相熟的人凑在一起闲聊,有人聊这次比赛的结果,有人聊组织高层的人事变化。
血手面带着微笑,脸上的表情显得很轻松。
他早就从基地内的实时监控上获知了比赛结果,他的队伍在杀了10名学徒和1名人质后获得150分,以排位第一的名次结束了比赛。
因为比赛只持续了一天,相比往年要结束的早,合计55人的队伍只死亡了18人,伤亡比率为32%,幸存的人质数量为6人,超过了一半。而按照往年的经验,往往人质全部死亡才会结束。
直升机在基地内缓缓降落。
舱门打开,火箭队的正式成员推着平躺在推车上的小太郎迅速进入基地,因为持续的失血,他已经处于半休克的状态了,能不能捡回一条命要看运气。
血手看了重伤的小太郎一眼,略有些诧异,只要刺进他脖颈里的匕首稍微搅动一下,他就会立刻因为动脉破裂而大出血,神仙也救不了,但对方没有这么做。
他没有过问,比赛都已经结束了,杀手学徒们的恩怨不关他的事。
“恭喜你们。”血手迎上去,轻轻鼓了下掌,说:“你们以排名第一结束了比赛,比我想的结果还要好。因为你们出色的表现,组织会为基地分配更多的资金,你们是基地的功臣。我决定,除了之前许诺你们的奖励外,我还会在我职权范围内再多给你们争取一些绩点作为奖励。”
听到教官的许诺,下城治和子弹挤出了一个笑容。
“怎么了?”血手感觉到气氛稍微有点不对,这不像是一支优胜的队伍,倒像是吃了一场惨败。
下城治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因为之前的内讧,他们在直升机上就一直没有说话了。
“行了,去治一下伤,给你们自己,还有精灵都治疗一下,然后早点休息。”血手器重地拍了一下他们的肩膀,把他们的临时身份牌递了过去,“有什么事等明天早上我们返回基地以后再说。”
下城治和子弹经过一天的奋战都很疲惫,还因为饮水和食物的短缺造成的身体虚弱,都没有废话的力气,尤其是子弹,他的大腿受了伤,虽然相比小太郎要轻得多,但也需要治疗。
两人接过身份牌,血手又把剩下的身份牌递向路诤和伊匪,“这是你们两个的。”
路诤接过身份牌,眼睛一直放在被戴上头罩的合川聪身上,他正被火箭队的人羁押着从机舱里拽出来,“比赛结束以后依然存活的人质会怎么样?”
血手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确认身份后,组织会处理掉的。”
话音未落,等在机场上的事务官掀开合川聪脑袋上的黑布,拿着什么装置在他脸上照了一下,然后又把那块黑布罩了回去,“验证通过,确认销毁。”
穿着黑色制服的事务官比了一个手势,羁押合川聪的火箭队成员从怀里掏出一柄手枪,顶在他的脑后。
被黑布蒙住脸的合川聪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命运了,他忽然偏过头,看向某个方向,大张着嘴巴比出口型――爱子!
爱子。
如果你能出去的话,帮我看看女儿,她叫爱子。
“等等!”路诤简直想要立刻扑过去,谁阻挡他他就杀了谁,但枪声在那之前响了,合川聪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这个破产的企业主终于毫无悬念的死了。
他以为自己能熬过搜查官的拷打,能和黑帮周旋,就真的能争到那个区议员的席位,但实际上站在联盟背后的大人物碾死他就像碾压死一只蚂蚁。
所以他真的死了,死得像是一条被猫玩腻了的老鼠。
在他死后,火箭队的人会把他的尸体装进裹尸袋里,然后推进焚化炉,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就会变成一捧白色的灰,那些灰会被放进垃圾袋里,和其他生活垃圾一样,填满进垃圾处理厂的地下。
杀死他的人并不知道他的主张,只是照章办事,知道他主张的人也许会猜测他卷了大家的政治献金潜逃,他的前妻会再婚,女儿也会嫁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生活总要继续。
世界上终不会有人记得,曾有一个叫合川聪的人自不量力的向联盟挑战。
而下令杀死他的人还高坐在石英高原的办公室里,每天道貌岸然的在各大公共媒体前露面,扮演勤政爱民的执政官……错了,执政官不会关注自己治下的小麻烦,小麻烦都是有关部门负责解决的,联系火箭队的人当然也是他们,执政官不用亲自下令脏了自己的手。
有一瞬间,路诤好像听见寄宿在自己心底深处的另一个人正怒吼。
他怒吼说,去吧,你应该去惩罚那些作恶的人。
沸腾的血液冲进大脑,路诤脑子一片空白,他感觉到自己的骨骼在一点点移动着,发出“嘎嘎嘎”的响声。那个怒吼的人正在接管自己的身体,像他说的那样,他想用这具身体惩罚那些作恶的人。
“十三号,你想干什么?”一只手拍在路诤的肩膀上。
路诤慢慢侧过脸,他看到血手的另一只手握着一颗打开了的精灵球。这位专精恶系的精英训练家似乎感觉到了不对,悄无声息地放出了黑鲁加。那只恶魔犬的等级高达55级,在精英训练家中也算是佼佼者,它也感受到了路诤身上隐隐的敌意,龇牙咧嘴地发出威胁。
你要退缩了么,那个声音问。
可是我没办法打赢他们,路诤说。
所以你还是选择了退缩了,是为了决定保全自己么,那个声音接着问。
路诤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回答。
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一个问题。
但很少有人会真的面对这个问题,但如果真的面对了,他大概会和大多数人一样,选择生存。就像死去的合川聪说的,支撑联盟存在的,其实是平民的懦弱,正是因为这么选的人那么多,所以联盟才能一代一代的统治下去。
原来你是这样的人么,那个怒吼的声音忽然变得稚嫩,像是一个委屈的孩子。
路诤好像看到那个说话的人了,他手里提着刀,正在站在一个大人的背后,低着头,向自己发出无声的诘问。
有一瞬间,路诤难过的想要流下泪来,他说你别这么看我啦,就是因为你过去做了错误的决定,才会把自己的人生搞的一团糟,你明白么。
那个孩子回望过来,眼神那么愤怒,眼神那么悲伤。
血手眯着眼睛,“十三号,你的状态好像有点不对劲。”
这时,一个质问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合川聪大叔!你们杀了合川聪大叔!我们好不容易才保护他活下来的,你们为什么要杀他?”
血手一扭头,看到发出质问的人竟然是伊匪,她的眼睛直直的盯着自己,脸上虽然写满了胆怯,但还是向自己大声质问,似乎非要给被处决的人质讨个说法。血手一时间竟觉得有点头疼,这个问题学生的问题实在是有点严重了。
“你最好早点毕业,否则也许明年作为人质的人,将会是你。”血手冷冷地说。
“小匪,我们走。”路诤一把拽住伊匪的手腕,拉着她往基地里走。
伊匪瞪着眼睛,又大声说几句,被路诤强行拉走了。
血手远远地望着他们的背影,眉毛挑了一下,“十三号,你最好也注意一点,我答应你的奖励不会变,但你刚才的表现,可不像是一个合格的杀手。”
路诤越走越快,很快从停机场返回临时的住宿区,没想到先走的下城治竟然在那里门口等着他。他靠在墙上,似乎早已预料到了结果,那张带着疤的脸上露出一个戏谑的笑,“结果你看到了么?如果小太郎没有抢救过来,那就是你害的。”
路诤没有理会,他拐过弯钻回自己的房间里,然后跳到床上,用被子把自己盖住。
伊匪跟着他走进来,低头看着蜷缩起来的路诤,“十三号,你还好么。”
“还好,我能有什么事。”路诤把头闷在被子里,“你有没有觉得,我这个人其实特别虚伪和懦弱。”
“什么?”伊匪一愣。
“小太郎杀了人质,我想都没想就把刀刺进他的脖子里,但换做是教官,我就害怕得瑟瑟发抖,连质问的勇气都没有。所以你会不会觉得这样的我特别虚伪和懦弱,只敢对比我更弱小的人发脾气。”
伊匪赶紧摇头,“不!我从来没这么想!你比我勇敢多了!”
“不,勇敢的人是你,不是我。你敢质问教官,但我不敢,真正的勇敢是用来面对危险的,一个只有在安全的地方才敢大声说话的人,不可能有真正的勇敢。”
“十三号,你真的很在意阿姨还有大叔么?”伊匪问。
“也不能算很在意吧,我也是今天才认识他们。”路诤沉默了一会儿,“你还记得我跟你讲过,我小时候杀过一个人么。”
“嗯。”
“我没骗你。那天,我养的狗被人杀了,那人剥了它的皮挂在院子里。但是法律不会因此而处罚他,也没有人认为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但那只狗对我真的很重要,所以我从家里偷拿了一把水果刀,从背后刺破了他的肾脏。”
路诤慢慢转过头,他的脸看上去那么疲惫,“伊匪,你觉得我是个坏人么。”
“不!”伊匪赶紧摇头,像是个打转的拨浪鼓。
路诤无奈地笑了一下,伊匪看上去完全没有思考过。
他继续说:“我真的一点也不勇敢,我只是容易愤怒,愤怒的时候就会克制不住自己。那一天我杀人的原因,也不全是因为我的狗被人杀了,而是杀它的人心安理得。他明明做了恶,但既不会受到法律的制裁,也不会受到道德的审判。”
“今天也一样,我感到愤怒的原因不全是因为那两个人质死了,而是杀了他们的人并不认为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其实真正杀了他们的人不是那些动手的人,真正杀了他们的人不用自己去动手,他们躲在幕后,甚至根本不知道那两个人质的名字。”
路诤沉默了一会,然后一字一顿地说:“他们没有为自己所作的恶付出该付的代价。”
伊匪想了想,说:“十三号,你后悔向小太郎动手了么?”
“没有。”路诤摇了摇头,“其实直到今天,我也没有真的觉得自己捅出的那一刀捅错了,我只是觉得自己付出的代价太过沉重,因为我害死了自己的奶奶……伊匪,你觉得我是个坏人么?”
“杀人当然不好……但是,”伊匪吞了一口口水,结结巴巴地说:“在我信的教里,每一条生命都是平等的,众生平等。”
路诤无声的笑了,伊匪藏不住心事,她把违心两个字全写在脸上了。
“其实我也一样吧?我杀了人,但也没有被判处死刑,心安理得的活在这个世界上,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没再说话了,换了一个姿势平躺在床上,脸对着天花板,闭着眼睛,表情和呼吸都慢慢变得平静。
伊匪松了一口气,觉得他已经睡着了。她给路诤拉了拉被子,然后拉上窗帘,又关了灯,站在房间门口看了一会,准备关上门离开了。
“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要选中立阵营么。”
伊匪回头望去,看见路诤眼睛再次睁开,嘴唇轻轻翕动,“其实并不全是因为中立阵营的专精更多,而是因为我既讨厌联盟,也讨厌火箭队,所以我要做第三方。”
“我是第三方的,我只属于第三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