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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白仲德

  未时二刻。

  一片灰云被西北风吹着,慢慢遮住了天穹上半冷不热的太阳,戈壁滩被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阴翳。

  刚走出老榆堡七八里的队伍,缓缓停下了。

  “朱老弟你信我的,往南边走就对了,带二十人急行,两天时间,就能赶到理轸铺。

  我问了这个姓福的,理川铺就是白氏的。老榆堡需要的物资,也是从理轸铺运过来的。咱们狠狠抢一把,再放把火。”

  京观翘着腿,坐在一辆大车顶上,指着地图对朱敕说。

  老榆堡方圆八百里内,都没有村落,从福管事身上搜来的地图上看,理轸铺确实是最好的落脚地点。

  朱敕对京观的提议不置可否,看了一眼跪在车顶的福管事:

  “白景升死了,你们白氏一般会派谁来调查?”

  “景升公子死了?”福管事先是一楞,再跟朱敕目光一碰,立刻吓得低下头,嗫声说:“景升公子是我们白氏二房嫡出而且有秀才功名,他一死,家谱就会有反应。

  我们白氏也不敢隐瞒官府,第二天就需得向衙门报告。

  不论衙门管不管,我们白氏的宗法堂都会派出一个得力之人,前来调查。

  在下估计会派……一位七品。”

  “你为什么要犹豫!”他话音未落,京观劈手就是一耳光,把福管事打得一头栽倒,差点从车顶滚下去。

  福管事倒是当惯了奴才,立刻爬起来跪好,连声求饶:“在下说的是真的,绝没撒谎。”

  “他确实没撒谎。”京观转头低声告诉朱敕。

  “你怎么知道?”

  “我直觉很准。”京观呲牙笑道。

  “那这个七品从隆安赶过来,最快要多久?”

  “七品的脚力,两天也就到了。”

  “放屁!”京观又骂了一句,但是没抽福管事的耳光,“七品脚程全力奔跑,一天半就能赶到。八、九品的人骑快马,一人双马,同样一天半就能赶到。”

  “不对。”朱敕摇了摇头,“我杀白景升到现在也才一天多一点,白氏反应得再快,七品也赶不过来。

  师娘为什么说,村外……”

  “什么村外?”京观没听懂朱敕在说啥。

  “白家的人马今天根本赶不过来,所以咱们提前一天,出发才有机会逃出这片戈壁滩。如果明天再走就晚了!

  你信我话往南走,隆安在西边,他们一定会往北追。”

  “不对不对……”朱敕连连摇头,他刚才看到师娘就琢磨裤腰底下那点事儿了,并没去想老榆堡到隆安县的距离问题。

  白家高手,今天绝对赶不过来,师娘为何知道村外有埋伏?

  这时他突然的目光发现远处的地面上,有一块硕大阴影停滞在那里。

  他猛地抬头,就见到高空上,有一个足球大小的飞艇正悬在他们头上!

  “糟了!我们可能被白家的飞艇盯上了!!”朱敕猛然扯住京观说道。

  ……

  出老榆堡南行五里,有一座黑色石山,老榆堡里的人,都习惯称呼它叫大黑石。

  石山顶上,白氏宗法堂主事,白仲德一袭黑袍,负手而立,目光阴翳地眺望着远处的村庄。

  脚下有一胖一瘦两名中年人,一坐一卧,意兴阑珊地看着几个手下,穷极无聊地折磨不久前在老榆堡外抓到的两名暗哨。

  两個暗哨早被折磨得不成人形,进气少出气多,眼见是不活了。

  “德爷,这个时候村里那些猪狗还没动静,是不是你的宝贝徒弟露了破绽?”

  躺在石地上的魁梧胖子,突然有些无趣地打了个哈欠,闷地报怨道。

  “我早就跟您说,别让那小子冒险,你花费那么多心思培养他,他要是被识破了,这么多年岂不白忙了?”

  “老滑说得没错。”穿着儒服的瘦子,也转过头,冷声蔑笑道:“就西风镖行那几块料,就算能把福管事那队人马给吃了,也必然损失惨重。

  咱们只需守在外头,等到天黑。摸村进去,杀那帮猪狗不比捏死一窝鸡崽更费力!”

  “紫午、滑蒙你们是真不懂,还是装傻。”白仲德缓缓转过头,看着儒服瘦子:“咱们三个七品,不用等天黑,现在闯进村去,杀光那些猪狗,用不了两刻钟。”

  “可咱们杀一堆八品、九品,又有多大功劳?

  难不成族长,舍得把他那蠢猪弟弟拿下来,让老夫来当宗法堂长老?”

  白仲德说到这儿,哼一声,“老夫不管帮族里除掉多少敌人,都坐不上那个位置。

  与其杀光敌人,什么都捞不到,不如故意放跑一些人。

  把能捞的好处都捞到手。

  血晶、行尸,还有青铜树枝!老夫全都要,还有我那徒弟,也需要功劳才能坐上村长的位子。”

  “德爷,你早这么说,我们不早就明白了嘛!”

  滑蒙听到有好处捞,一骨碌坐起身,双眼发亮。

  “你们看!村里有动静了!”

  白仲德突然一笑,指着远处村庄里缓缓走出的那一队人马。

  “哈哈,这些人想必就是,春野放出来假装试探咱们的人吧?”

  “德爷你说咱们不理他们,还是把他们全都留下?”

  “这批人是春野派出来给咱们送青铜枝的弃子,带头人叫做朱敕,有八品下位的实力,你们两个谁带人跑一趟,把树枝拿回来。

  留两个活口就够了,剩下全都宰掉,记得留全尸。”

  “杀人还是老滑在行,我就不跟他抢了。”紫午对胖汉子往远处队伍方向努努嘴。

  “行嘞,交给我!”

  滑蒙站起身,招呼手下,“闲得没事的都跟我活动活动去,打猎了!”

  “是!”

  呼拉一下,十几个懒散的身影,倏地蹿起来,身上涌动出勃勃的杀机。

  石山不高,滑蒙率领这十余人,几个纵跃便纷纷落地。

  跳上各自的战马,口中发出兴奋的呼啸,蹄声如雷踏碎了戈壁的宁和,卷起大片烟尘疾扑向数里外的车队。

  ……

  “快看那边!”

  “马,是马!!”

  “大旗,好像是……白氏家兵!!”

  “焯他妈的!白氏的人又来了,弄死他们!”

  才出村的队伍听到远远传来的马蹄声,看到扬起的滚滚烟尘,纷纷爬上车顶,眺望来者是何人。

  便看到,清烟尘里那面猎猎招展的白字大旗杀意滔滔,就仿佛鲨鱼划破海面的背鳍,披波斩浪直扑过来。

  毫不遮掩地将猎食者的狂妄自信,肆意张扬到所有人面前!

  隆安白氏,威势隆隆,锐不可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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