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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热闹中，有什么东西结束了。

　　是热闹。

　　从热闹的开始，热闹就在走向结束。

　　宴会结束后，宾客各自散场。

　　公司忽然要求寒筱北过去，他便带着一步不愿分开的桂枝，还有汤氏集团的阿波、李总、娜娜一起往楼下去。

　　天气凉凉的，天凉是早晨的馈赠，过了半个时辰就该热了。

　　转过屋角遇到寒筱北，贾雨斯打了个招呼。

　　“寒。”

　　年轻男人显得惊讶：“你们昨天吃喝有些多，还打包了不少，今天是要去何处？”

　　穿着全黑色的无帽风衣，贾雨斯与大理寺红彤彤的武装卿员形象相距甚远，胡彧也是。贾雨斯的灰胡须使他像个游历各地的商人，胡彧的圆片眼镜则给他戴上了一层年轻神父的滤镜。

　　“我们……”贾雨斯拇指食指摩擦了两个来回，他的中指小指无名指正勾着一个袋子。

　　还挺沉。

　　“我们去太陵府。晚上就回来，您看如何。”

　　“去吧。我又不是你们的长官，不用这么严格。”寒筱北想了想，折返屋子里，拿了几朵花和几个果子。

　　“寒先生？什么？”

　　“我那盆喀河的花，快枯萎了，花期比我想的要短，趁着新鲜，还有颜色有味道，并那果子一块带着吧。”

　　“您知道我们要去干什么……”

　　“当然，去吧。”

　　胡彧从头到尾没说什么话，只看着寒筱北锁上门，在一楼的楼梯口与他们走上不一样的方向。

　　“大哥，他们坐115号线去江渊，咱们呢？”

　　“52号线，去星象院，然后转乘771。”

　　武昌坪下地铁站已经恢复运营了，这速度叫人惊叹，可是想想这是帝国的速度，倒也不再惊人。

　　天空中的星际军舰多了些，总督将它们从边远的星区边际调回来，补充空虚的主星防务。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前几天的作战，胡彧看着军舰们，好像与常读作品里的角色共情了。

　　他推推眼镜，想起书里的那句话。

　　“武器是兵戈，握住它的柄，它就是你温暖的倾诉者，敌人看着那刃，你就是生寒的鬼神。”

　　“上车啊，读书读傻了。”

　　贾雨斯催促着他的“兄弟”。

　　“咱三个结拜有十五年了吧。”

　　“十七年。”

　　胡彧再次推推眼镜，仓促一句抱歉，登上了开往星象院的52号列车。

　　是趟直通车，路上仅每两个城区停靠一站。

　　哥。

　　贾雨斯回过头来，看着坐在后排的胡彧。

　　“咋了。”

　　你不好奇我为什么坐在后面吗？

　　老贾捂着脸准备睡觉：“从小就喜欢靠窗坐。”

　　穿过熙攘的人海，列车也很安静，这安静不是绝对的无声，每次到站打开车门，外面的热闹又会涌入，只是上车的人都选择了这安静的氛围。

　　作为宁静的守护者，他们得到的就是恒星馈赠的光。

　　“咚咚铛——”

　　“前方到站，洛阴星象院。洛阴星象院。请需要进入太陵府的乘客，在南洞方向，转乘771号线。需要前往洛水市的乘客，在东三苑方向，转乘707号线。

　　需要前往阳曲市的乘客，您坐反方向了，请到2站台4站台，泗江坪方向，搭乘52号线返回乐游原站，换乘517号线。”

　　胡彧快步跟上老贾，直到坐完771号线的四十站，深入一片空白的云层，太幕山的隆起才一圈圈在地面荡开，被他们看见。

　　771号线是专供进入太陵府的人乘坐的扫墓列车。

　　作为洛阴主星二十二市以外单独列出来的“府城”，它有着大梁府一样的规制，却没有多少权限，因为这里是这颗星球上唯一的，专门作为整颗星球墓园所在的地方而存在的。

　　早些年，游氏家族当洛阴总督的时候，洛阴人的墓地遍布整颗行星，那时候洛阴的人口不多，扫墓也都是自己家里解决。

　　到后来，洛阴有二百亿帝国公民群居，每天过时的人口就是个非常庞大的数字，居民也渐渐没有空闲来事无巨细的处理亲人的遗体。

　　自魏博镇请来的殡葬队建议说：不如照大梁一样来，单独选块城区做公墓。

　　于是就有了太陵府区。

　　虽然不是洛阴最高最长的山脉，但是太幕山云雾缭绕的程度，对居民来说已经是一片足以安魂的仙境。

　　在太幕山的崇山峻岭里，随处可以看到往来奔波的人们，以及闲庭信步的鬼炎宗的门人，鬼炎宗基本都是黑眼碧瞳的纯血魏人，并且掌握一定的招魂技能（术法）。

　　要他们待在陵园，才能让新到的灵魂彻底安息。

　　“小胡，你看我们傅大哥运气多好。”

　　胡彧好奇老贾的话：“怎么？死了也算运气好啊。”

　　“你看，这是我们在他过世以来第一次来扫墓，他的墓位置在b130区块的4807号公民墓园，边上就是洛阴名臣柳氏家族的族祠和墓葬群，我们扫完墓，去爬山吧。”

　　“去山顶渡冥言？好。”

　　771号太幕山线为了照顾好公民的扫墓需要，车速极慢，在起点星象院终点洛水市边界的五百里路上，安排了一百二十多个站，下车之后，可以找免费的向导带去墓地，精确到碑。

　　广阔的大地并非无情。

　　死去的水亦有记忆。

　　一路上，他们俩看到了无数号哭的人群，衣冠整齐，可是活生生能把衣哭乱了。

　　这几天来扫墓的人翻倍了，因为坠舰。

　　沿途还有大量的棺材正在下放，深深埋进预定好的高度，装填机械将棺材与墓碑墓室一体砌完，盖上草皮、土胚，就要忙着下一个了。

　　到了地方，老贾确认了一下，似乎傅工头的碑是比旁边的高一点。

　　为什么从开篇到现在傅大哥都没有名字。

　　墓碑上如是写道：

　　【帝国公民、傅氏某。】

　　【优秀港工，模范公民，非自然死亡，生年不祥，卒年郕画21年陆月×日。】

　　【经三法司鉴定，生理年龄在四十八岁左右。】

　　【死于保卫帝国港口的战斗，特此授予模范公民称号，建高碑缅怀之。】

　　【冥土佑之，往生善界。】

　　因为他确实没有名字。

　　那些信息不是用墨水刻写的，而是投影“写的”

　　老贾将墓碑前的祭祀石砖挪开，放了装满食物与果子的瓷碗进去。

　　再关上石砖，放上寒筱北送的花。

　　他俩闭上眼睛，深深地鞠躬三次。

　　燃烛，送香，洒酒。

　　站在这块碑的旁边就能看到云中的森林大寺。

　　森林寺是森河州三寺的最大一座，寺中是洛阴先主游山河、游森淼一代的像，还有渡神等几位主神的神像。

　　三寺里供奉着帝国的名臣巨匠，洛阴人相信，这些大人物愿意将他们的祈愿渡过冥河去，带给亡故的人。

　　所以才在扫墓后有那么多人朝圣一般往山顶爬。

　　修在太幕山其中一座主峰上的森林寺，今天便多了两个大理寺卿员的身影。

　　“诶！你们有些眼熟！”

　　拜过神像出来的他们听见后背有女声，转头看去，竟是九关秋才羽。

　　“大人，午安。”

　　“是来扫墓的吧。”

　　“是的。”胡彧站的位置靠前一些，便替老贾答了。

　　“傅工头走了，你们跟着寒筱北了？真不打算回监察司？”

　　才羽显然是带着白浅一起来的，这两个人不官宣，急的两个司的大小官员看客团团转。

　　“回白大人，寒筱北先生待我们很好，我们想为傅大哥报仇，杀尽洛阴之敌，寒筱北能报我们一腔热血。”

　　才羽面露微笑，转转眼睛，一仰首，好像柳叶眉遂如柳树的枝杈弯了下来。

　　“能听听你们对寒筱北的看法吗？不必拘谨，就当平常话。”

　　老贾和小胡抬起了头，面面相觑。

　　“我们觉得，他是个……有前途的家伙。”

　　“哪种前途？形容一下？”

　　胡彧读的书多，看见贾雨斯给他甩过来一个眼神，仿佛在说：

　　还真是你读的书多，帮我回答吧，我总不能说寒筱北先生的前途就是什么似锦、富贵吧，我就只知道这些词儿，说给才羽大人多掉价！

　　胡彧笑了笑，对九关秋才羽和白浅说：

　　“他就是那种人，他的前途不是名满山河，而是江湖传说，他……”

　　“这么说吧，他是那种，就算朋友已经渡过了冥河，也能把人拽回来的家伙。”

　　白浅翘起了猫耳朵。

　　“看来我回头得好好教他点更高流派的武学……不，先教我们茗族泅水的方法——寒筱北他这辈子，可能要在冥河游上无数回呢。”

　　——大鲵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