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3章3.山中有湖和古船五条

　　悬崖出现得突兀，上一秒他们还在山洞内正常前行，下一秒就出现一座悬崖裂谷，陡峭岩壁几乎垂直，深度四五十米。

　　前方空间非常辽阔。

　　整座山体深处全是空的，不仅脚下有几十米高度，头顶还有三十米陡峭穹顶。

　　阴兵鬼将涌入山洞。

　　大量灯火彻底驱散昏暗。

　　纵观裂谷的全貌，就仿佛一条蜿蜒的地下河流，从右至左在他们面前流淌而过，他们脚下则是这条河流的中转湖。

　　中转湖面积不小。

　　长度有二百米以上。

　　宽度也有五六十米。

　　而这个地下湖的深度，纪道早就做过度量，用石头栓绳子抛下去测过，悬崖边深度超过百米，中心区有一百五十米。

　　这样庞大的地下裂谷，居然会在山体内部出现，实在是天地造化让人惊叹。

　　无海有山。

　　山中有湖。

　　以前也见过类似地形，在极寒冰川的冰山裂谷，但那毕竟是冰山，不是眼前这样的，货真价实由巨石构建的庞然高山。

　　而且这里不是死地。

　　处处都有鲜活生机。

　　眼前所有的陡峭岩壁，表面都呈现出光滑潮湿的天然状态，喜阴喜湿的种种植物分布期间，大量苔藓类植物覆盖表面。

　　水里还有游鱼若隐若现。

　　如果那山老爷能吃得下草和菌子，那它就绝对不会饿死，光这裂谷里的植物就够它吃，偶尔还能抓点鱼来开开荤腥。

　　“仙爷，此地四通八达。”

　　纪道取来探照灯指了几个方向。

　　裂谷在他们左手二百米外忽然收紧，化作一条高度不超十米，宽度则有四十米的低矮河口，通往昏暗的未知之地。

　　此外还有许多小河口。

　　分布在地下湖的各处。

　　这些河口都昏暗阴森，有些只高出水面区区半米，想划船通过还需要附身，而且长度未知，没人知道河口里面有多深。

　　或许河口里是死路。

　　就像是某些地方民俗中的水葬，把人放到船上漂入水洞，这些河口就和水洞类似，或许里面还真有古人留下的棺船。

　　“这种地形……恐怕不仅是这座山里有，而是广泛存在于无边崖的各处。”

　　郑云瞭望一周得出结论。

　　无边崖千里之内全是大山大河，陡峭高山随处可见，内部估计有不少裂谷，四通八达在无边崖地下构建出地下河网络。

　　因为据纪道此前所言。

　　无边崖附近有很多大规模的山体瀑布，方圆三十里内，有数不清的泉眼和山洞，在雨季时都化作悬空瀑布哗哗流淌。

　　包括仙门所在的地方。

　　也是一股河水从山中流出。

　　根据这些线索可以推测，无边崖的河流是明暗两套，地表的山谷里存在一套，山体内的裂谷中还有一套，彼此贯通。

　　不过眼下此地不是。

　　这个地下湖确实是一条死路。

　　地下湖的水基本是死水，山老爷被困在地下湖中，只能等大雨涨潮才能出去。

　　“仙爷，若是如此说来，眼前湖面上的明朝古船，是海卫在地下河航行，从其他地方一口气航行进了这座山体深处？”

　　纪道探出头去疑问道。

　　郑云闻言跟着低头看去。

　　那几条古船就在他们脚下，位于视线死角里，不往前走上半步还看不见。

　　探照灯交叉朝下。

　　大明古船呈现而出。

　　一共五条船，一大四小，这些船不是古代的宝船，体积没有宝船那样庞大，即便是最大的那一条，也只有几十米长。

　　剩余四条则更加娇小。

　　长度恐怕只有三四十米。

　　这种船郑云也认得出名字，是古代海卫舟师中，负责前出舟师探路的探船。

　　古时的舟师规模庞大，一个舟师根据情况不同，由一百到二百条船组成，大小用途都各有不同，在航行时组成船阵。

　　这些船就是探路船。

　　一大四小也是探路组合。

　　几条古船年代久远，木制船身整体完好，但桅杆已经腐烂倒下，船舱上长满苔藓植物，船舷附近则被绿藻全部覆盖。

　　处处都是自然植物。

　　几乎把古船化作植物船。

　　从姿态能看出船体漏水，其中两条船已经侧翻，一条船靠在岩壁上，若不是几条铁链锚定船身，恐怕已经沉入湖底。

　　看着有一种很诡异的感觉。

　　这几条船被困在地下湖数百年，但主体没有彻底损坏，依然能漂浮在水面。

　　或许里面还有尸骸。

　　有海卫留下的痕迹。

　　“应该只有这个解释，这几条船是海卫沿着地下河道进入此地，后来异变突生，出入口被隔断，只能弃船上岸。”

　　郑云大致猜测道。

　　这几条古船不可能是从山洞开进来的，即便雨下得再大，水位也不可能高到把山寨淹没，让海卫从山洞开船进来。

　　那就只剩一条路。

　　古船是沿着地下河道进入此地，至于为什么搁置在这里，目前还没有线索。

　　“莫非是因为山老爷？”

　　纪道转念一想有些猜测。

　　海卫怎会白平无故弃船？定然是为了困毙山老爷，将前后路主动断裂，才让几条船也困在湖中，可谓是弃船抓妖。

　　“也未必。”

　　郑云轻轻摇头。

　　“仙爷，那是怎么说？”

　　张二狗好奇看向郑云，他和纪道来这裂谷探查，只敢提出种种猜测，从不敢像郑云一样，做出任何斩钉截铁的结论。

　　“事情要联系起来看。”

　　“这周围不仅有这个地下湖，山寨不远处还有一个充满舟师残骸的裂谷，不止一个舟师，在附近遭遇伏击全军覆没。”

　　“或许这几条船，

　　和全军覆没的舟师是同一时期，甚至就隶属于那个舟师，是在舟师覆灭时，从山体河口逃到此地。”

　　郑云提起另一个诡异区域。

　　谈论到古船，就必须要提及旁边的舟师残骸，这二者之间必然有一定联系。

　　“仙爷的意思是，这几条船是被迫航行到这里求生，断绝进出口是为了躲避敌人追杀？”纪道一时有些难以接受。

　　这个猜测同样合理。

　　但和他的猜测完全相反。

　　在他的猜测里，海卫占据上风，一路追杀山老爷到此地，然后断路弃船，一举将山老爷囚困在湖底，再也不能脱身。

　　仙爷的猜测则是，海卫被敌人杀得溃不成军，大船只能在原地等死，掩护几条小船逃进山中，并自断后路躲避追击。

　　都有各自的理由。

　　山老爷确实被困在地下湖中。

　　附近也的确有舟师全军覆没。

　　究竟哪一种才是真相？亦或者说，这两个猜测都不是真相，甚至都是真相？

　　“海卫在遭遇强敌，完全不是对手时，会做些什么？”郑云话锋一转问道。

　　其实他现在没有多少头绪。

　　纪道的猜测他非常认可，可能性确实非常高，但其他的线索却不能忽视。

　　舟师残骸那边有至少两个舟师，有二三百条船，海卫人数以万计，但如此庞大的船队，却非常集中地沉没在那处山谷。

　　这本身就非常诡异。

　　从山谷现场痕迹观察，舟师完全不是敌人的对手，沉船都有巨大伤痕，不是拦腰斩断就是开膛破肚，死状惨不忍睹。

　　但舟师打不过不会跑吗？

　　难道就非要在原地等死？

　　即便最终跑不了，只要舟师尝试过逃跑，那沉船也不会集中在一处，而是分散在附近几个山谷里，留下逃跑的痕迹。

　　可现场偏偏就是没有逃跑痕迹。

　　沉船的密度高得吓人，几乎是船头连船尾，船身挨船身，上次他们在沉船残骸间探索，就像是行走在拥挤的胡同里。

　　为什么会这样？

　　郑云的理解是，沉船是为了掩护出逃小船，留在山谷中百船连环硬抗敌袭。

　　有极其重要的小船尝试逃跑。

　　哪怕敌人的手段极度骇人，一招一式都是惊涛骇浪，随意出手就能击沉战船，大型战船也一步不退，死守背后的河口。

　　最终战船全军覆没。

　　只有几条小船成功逃生。

　　“仙爷，古籍里少有这种舟师大败的记载，我也不知道这种情况会如何……”

　　纪道一时无言以对。

　　舟师覆灭也不是一次两次，无尽航路上多得是和舟师残骸，比如此前去过的‘沉舟海峡，就是被海妖截杀覆灭。

　　但那种不算大败。

　　而是在迷雾海那种极端环境，被无穷无尽的海妖硬生生耗死，虽然舟师最终沉没，但他们击杀的海妖一定比伤亡更多。

　　这种情况不能算胜。

　　可也绝对称不上大败。

　　不知道遗落地的情况如何，但至少在天宫藏经阁的全部记载中，海卫毫无还手之力的大败屈指可数，甚至几乎就没有。

　　纪道压根就想象不到，舟师为什么会败得如此惨烈，海卫可是有仙术在手的，究竟遭遇了什么东西，才会彻底大败？

　　“下去看过吗？”

　　郑云不再纠结细节。

　　具体是哪一种猜测，其实只需要下去，到这几条古船内部看一看就知道。

　　“还没有，这古船是刚刚发现，仙爷道爷都不在，我也不敢贸然下去查看。”

　　张二狗表情严肃摇头。

　　郑云看看张二狗的脸，又侧头看向身旁的小道士和天宫道士，也都是一个个提心吊胆，对下方的古船产生了忌惮情绪。

　　他们一直在听。

　　听郑云纪道分析猜测。

　　听到这里，他们对无海仙洲都有了浓郁的敬畏情绪，眼前这个地下裂谷也不再是裂谷，而是数百年前海卫搏杀的战场。

　　“那就下去看看，不需要人下去，把秘境那些无人探索设备都搬过来。”

　　郑云收回目光做出决定。

　　附近还有个神出鬼没的山老爷，目前不知道它有几斤几两什么手段，万一下去之后遭到偷袭，就会白白损失阴兵。

　　还是参照天机灯塔的探索。

　　当代监仙司也得拥抱现代科技。

　　凡是有能用无人机的场合，就一定要先用无人设备，看看能不能找到山老爷。

　　“好。”

　　纪道取出黑玉枕。

　　仙门就在他们手上，只要找个有水的地方就能开，取用设备也就是几分钟。

　　“出去再开，顺带透透气，商量一下具体计划。”郑云转头走向入口。

　　随着他转身向后。

　　小道士等人都长舒口气，这地方实在是太过压抑恐怖，他们都非常想念外面的清凉雨气，至少比这山洞里要舒服得多。

　　压抑情绪需要缓冲。

　　对郑云纪道也一样。

　　他们需要整理一下思绪。

　　以往的神鬼险地，即便再凶险，也都是被海卫控制过的地方，不论神鬼手段有多么诡异，都是海卫曾经的手下败将。

　　从冥府到天机。

　　从来没有例外。

　　它们全都是海卫遗址。

　　寒仙是被海卫锁御的仙术，绮离诡梦是南泽的镇城仙术，即便探索时遇到难题和凌厉杀机，也没有太大的压迫感。

　　因为海卫做到过。

　　郑云会下意识产生一种想法，既然古人都能做到，那自己也应该要做到，而且一定能做到，哪怕另辟蹊径自寻出路。

　　但从这次开始就不一样了，他们现在进入遗落地，遇到的任何神鬼妖仙，都很可能是连大明海卫都束手无策的东西。

　　古人没有做到。

　　甚至完全不是对手。

　　连拥有神鬼仙术的大明海卫，都

　　只能被迫隔绝一洲，自己等人究竟能否做到？

　　郑云心里也没底。

　　没人知道会发生什么。

　　无海仙洲本质上不能算是遗落地，而是遗落地间的缓冲带，但这种地方的神鬼险地，同样也超出了海卫的控制范围。

　　三思而后行。

　　在遗落地必须时刻铭记这句话。

　　不长时间后，一众人返回山洞外的走廊，纪道选取地方开仙门，取出大量探索设备和营地设施，在走廊屋檐下展开。

　　“先架监控。”

　　“布置一个指挥室。”

　　郑云频繁下令让众人行动。

　　纪道之前一直用阴兵鬼将和天宫道士看守山洞，这明显是不够的，一旦发生突发情况，看守山洞的人可能会瞬间死亡。

　　他们根本无法传达消息。

　　在这方面还是科技有效些。

　　想来那山老爷即便肚里有些墨水，也是个认不得摄像头的土老帽，把摄像头顶到它的脸上，它都未必能察觉到异常。

　　搬点电池出来架监控。

　　先把整个山洞地下湖封锁。

　　然后再坐镇指挥室，远程操控无人探索设备，彻彻底底探索一下地下湖，包括湖水深处的情况，还有古船内部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