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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谁知我心

高升 布衣木石 5888 2024-12-19 23:20

   雨后的清晨,空气格外清新。

   李季一夜都没睡好。

   回想起昨天的情形,心里更是纷纷扰扰的;似乎那绵绵细雨,还在一直下着。

   昨晚李季从廖莹那里回到宿舍,已经快十一点钟了。

   他有些心乱,有些心虚。

   那个电话是韩梅打来的。

   明明两人之间没什么,李季却还是下意识地躲避着,不想让廖莹听见,不愿让她知道。

   接完电话,李季回到楼上。

   一眼看见廖莹站在门边,神情有些发呆。昏暗灯光下,她脸上似有浅浅的泪痕。

   李季吃了一惊,赶忙跑了几步:“莹莹,你怎么啦?”

   “没,没怎么呀,”廖莹身子一动,像是突然清醒过来,条件反射般,抬手擦了一下眼睛,勉强笑笑,“你打完电话了?”

   “嗯,”李季装作不经意地说,却不敢看廖莹的眼睛,“是行里信贷部的人,跟我说贷款的事......”

   “噢......”

   廖莹微微点头,目光有些虚。

   她嘴唇动了几下,犹豫片刻,还是没再说话,闪身把李季让进屋里,关上了房门。

   外面,雨声渐渐稀了。

   李季坐在小木凳上,廖莹依旧坐在床边。

   两人互相看了看,都不自然地笑笑,又不约而同忙把目光移开,不去看对方的眼睛。

   李季有些发窘。

   与廖莹相识以来,第一次在一起感觉别扭。他只好没话找话,又问起廖莹评职称的事。

   廖莹白了他一眼,又把之前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之后,便拿起床头的一本杂志,胡乱翻动着。

   李季很想说些什么。

   可想了想,还是觉得没什么可说的。

   是啊,能说什么呢?

   不就是和韩梅一起吃了一顿西餐,出来遇到陶平和王淑兰,然后韩梅发了脾气,自己打车走了。

   再以后,就是韩梅打电话来,他出去接了电话。

   再再以后,就没了。

   唯一对廖莹撒的谎,就是这件衬衫是韩梅给他买的。

   可一件衬衫,又说明得了什么?

   不就是贵了点,别的有啥。

   想必韩梅也不是花的自己的钱,是什么人送的购物卡也不一定。

   李季搜肠刮肚想着,目光凝住,一时竟也痴了。

   廖莹看他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像是丢失了通灵宝玉的贾宝玉,无奈地摇摇头,也不再说话了。

   两人又默坐了一会。

   廖莹终于轻轻叹了一口气,放下杂志,起身拿起水盆,自去走廊头上的水池洗衣服了。

   李季看着廖莹的背影,本能地想要追出去。可刚站起来,他又迟疑着坐下了。

   说不上为什么。

   这一刻间,他忽然觉得和廖莹一下子离得好远。一种难以说清的感觉在胸间荡漾着,似乎正一点点将他俩隔开。

   李季再也坐不下去了,他起身拿起椅子上的手提袋,走出屋门,在后面冲着廖莹喊了一声,便头也不回地下了楼。

   无边的夜空,细雨若有若无。

   回头望望楼上,已看不见廖莹的身影。只有水管里的自来水,有些急促地流到水盆里的声响,隐隐约约传来。

   李季扬起头,伸伸舌头。

   几大滴雨珠落下来,有些凉,有点甜。

   一整夜,听着若有似无的雨声,李季久久不能入眠。

   今天一早上班,坐在办公室里,头还是昏沉沉的,眼皮酸涩,哈欠不断。

   昨晚韩梅在电话里说的话,还清楚地记在脑子里。

   破天荒的,韩梅一上来居然先给李季道歉;承认自己脾气不好,使小性子。

   李季大感意外,隐隐有受宠若惊的感觉。

   一刻间,他又有些脸热。

   李季暗叫着自己的名字:李季,你这是怎么啦?变得如此作贱了吗?

   他以前可是最瞧不起这样的男人啊。

   只听韩梅说:“师兄,不是我故意给你脸色看,是我实在烦得很,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烦什么啊?”李季不解,“有人给你介绍男朋友,是好事啊,你该高兴才对啊。”

   “你知道什么呀?”韩梅似乎一肚子气,“你就是头猪,笨猪!”

   李季无语了。

   他怎么就是猪了?

   有这么英俊帅气的猪吗?

   韩大小姐这是吃错药了,要不就是眼盲了。

   韩梅听李季不说话,很不高兴,提高了嗓门:“你是真不明白啊,还是装糊涂?”

   李季不明所以,满头雾水。

   这韩大小姐云里雾里的,当真把自己搞得糊里糊涂了。

   韩梅听李季还不答话,有些气急败坏:“你是猪脑子吗?”

   李季也有些火了,忍不住回了一句:“你才是猪脑子呢,母老虎!”

   “你,你……你竟敢骂我是母老虎!……呜呜……”

   韩梅很委屈,像是哭了。

   李季慌了,赶忙说:“我就是随口开个玩笑,你还当真啊?”

   “我就当真了,就当真了……”

   “那许你骂我是笨猪,我就不能说你是母老虎吗?”

   “就是!就是!”韩梅连声说,“就许我骂你猪,你不能说我!就不能!”

   李季服气了。

   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出。你想和一个女人讲道理,就相当于清政府和洋人谈判啊。

   这韩大小姐,要是活在以前,成不了武则天,起码也能当个慈禧太后。

   “你怎么不说话了?哑巴了?”听着李季又没了声音,韩梅忍不住问。

   “你,你让我说什么啊?”李季哭笑不得。

   “哎呀,说你是头猪你还不服气,”韩梅忽然笑起来,“我觉得都侮辱了猪……哈哈哈……”

   李季想笑,又有些气,恨不得立马把电话挂了。

   “你还不明白啊?”韩梅泄气了,“我们单位和一些朋友都知道我还没男朋友,可我爸妈知道我有男朋友啊……”

   李季一听,像猛地挨了一闷棍,顿时头疼不已。

   又来了,还是冒充男朋友那事。

   阴魂不散啊。

   要是这么下去,啥时是个头啊。

   他想了想,直截了当地说:“你跟你爸妈说就是了,我这个男朋友本来就是假的,冒牌货……”

   “你还真是猪啊,”轮到韩梅无奈了,“你让我现在怎么跟他们说呀?”

   李季心中暗道,怎么说是你的事啊,我哪知道?可这话只能在脑子里想想,绝不敢说出来。

   “唉,算了,”韩梅有些泄气,“都是我自己找的,怨不得你,你也是好心帮忙……”

   “你找个机会给他们说就是了,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可李季又隐隐觉得,韩梅大发脾气,好像不仅仅像她说的这么简单。

   他不愿想下去了。

   反正只要韩梅和她爸妈坦白了,这事以后再找不上自己就好了。

   “不这样,还能有什么办法?”听筒里传来韩梅幽幽的叹气声,“等我看看,过几天再跟他们说吧。”

   李季又想起来,赶忙说:“韩梅,那衬衫太贵了,还是还给你吧。”

   “还给我?”韩梅又气了,顿了顿,“你要是不喜欢,扔了就是了!”

   “我哪有不喜欢啊,”李季赶忙辩解,“我就是......就是觉得太贵了……”

   “放心啊吧,不是花的我的钱,”韩梅吃吃笑了,“不要白不要,你就留着吧。”

   韩梅的情绪忽而大好,李季心里一宽。

   “这阵子你好好准备考试吧,”只听韩梅又说,“只要进了面试,我就去跟我爸爸说,他还能不帮忙啊!”

   “这,这......”

   李季心里有些异样,憋了好一会,那句话还是没说出来。

   说来说去,还是要找韩梅老爸。

   这一夜,李季一直被这个问题折磨着。

   直到天色大亮,起床上班,坐在办公室里,他还在反复想着昨晚韩梅最后说的话。

   此刻,安静的房间里,阳光懒洋洋地透进来。

   李季走到在窗台前,望着雨后新晴的湛蓝的天。

   微风轻拂,微微有些润湿,像有一双凉凉的小手,轻轻抚摸着。

   窗外一株高大的白杨树,枝叶婆娑。风过处,仍有昨夜宿雨聚积的水滴,“嘀嗒”一声掉落下来,

   李季忽然感到很对不起廖莹。虽然没有发生别的什么,但自己潜意识里还是想背着她。

   难道不靠韩梅的爸爸,不离开建行,他就没有希望了吗?

   李季回过身,在办公室里来回踱着步。

   从门到窗子是十三步,从窗子到门是十三步。

   风在轻语。

   阳光很好,像少年时候落在麦堆上的那一片金黄,遥远而亲切。

   往事历历,如在眼前,都在这一刻间纷至沓来。

   李季有些恍惚,有些感动。

   红尘扰扰,似水流年。

   人总是会长大,总要步入社会。

   随着岁月的流逝,年岁的增长,渐渐以某种身份,被限定在某个空间、某个位置。

   时间无声地改变着一个人,但人却无法改变时间。

   难道曾经扶摇直上的梦想,那些冲天一吼的志向,已变成了保住眼前一个饭碗的苟且?!

   在时光里,与永恒拔河;摇摆之间,便是命运。

   阳光淡了。

   李季的影子映在墙上,如一副黑白的剪画。

   不知过了多久。

   也许是很长时间,也许只是一刹那,李季终于停了下来

   他拿过手机,默默地看了片刻。

   一个数字,一个数字,缓慢清楚地按着。

   电话通了。

   没等韩梅讲话,李季一字一顿,很清晰地说:

   “韩梅,我决定不去农信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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